“1990年11月3号晚上,刚出狱不久的你,在港务局生活区附近的一条弄堂里,持刀抢劫了该单位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的业务员王XX,共计劫得人民币1万4千多元,你应该还记得的吧?”
“1992年3月,你欲以每月1000元的价格,在新开业的XX花园酒店内长期包下一间豪华套间,遭到酒店方拒绝后,便指使两名小弟故意制造了一起车祸,将该酒店的客房部经理撞成小腿粉碎性骨折,以示报复。后来酒店方忌惮于你的势力,便不得不选择了妥协。如果没记错的话,直到今天,你都没有给人家涨过一分钱的房租。”
“1994年1月,你为了追讨一笔36多万元的高利,将欠债人张某非法囚禁在石水乡下的一间民居内长达23天之久。为胁迫其家人还债,你甚至还剁掉了张某的两个脚趾寄给其妻子,直至其妻变卖包括工厂、住宅在内的所有产业,筹得25万给你后,你才将其释放。据我所知,这笔高利本来其实只是一笔八万块钱的赌债而已。可就是为了这区区八万块钱,你却几乎将一个中产之家搞得家破人亡,你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
显然,来人几乎已经将资料上的全部内容都熟记于心。于是,林永庆每看一条,他便会声情并茂地跟着念一条。再于是,越看到后面,林永庆心里的恐惧,就会像此时来人正在竭力隐忍的怒意一样,越盛几分。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几乎做得天衣无缝,可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已将这一切掌握得清清楚楚。那一刻,被手中的资料震惊得心跳不已的他,就好像一只被猎枪瞄准的野兔一般,整个人都害怕几乎颤抖起来。
“怎么样,你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没有?”眼看着面前这个已经被自己吓得犹如惊弓之鸟的黑道大佬,来人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玩味的微笑。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专业的他,最喜欢玩的就是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哼,弄一些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就想吓我?证据呢?现在是法制社会,什么都要讲证据的!”来人充满戏谑的神情,终于再一次激起了林永庆内心深处一直被来人所压制的好胜心。这些年来,他靠的就是这种永不言弃的坚韧,才能一次次有惊无险地度过种种难关,然后拥有今天的无限风光。对啊,证据呢?如果有证据,这么多年来,他们怎么可能还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港城呼风唤雨、风生水起,而不是将自己送回大牢了事呢?一想到这一层,林永庆原本被吓得怦怦乱跳的心情,便再度变得安定起来,甚至连说话时的腔调里都平添了几分理直气壮的味道。看来,自己真的是越混越胆小了,险些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没想到,就被人家用只言片语吓得乖乖就范。
“法制?证据?哈哈!”当听到林永庆从嘴里冒出这四个字时,来人顿时像听见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一样,用一个肆无忌惮的大笑作出了回应。但很快,他便敛去了所有的笑意,冷然道:“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了再回答我,你是否真的想看到那些证据?如果是,那么我保证你很快就可以在庭审现场看到你所想看的一切证据。当然那时候,这份材料上的所有内容,也将随之一字不漏地出现在你的起诉书上。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吗?”
来人结束时那句霸气十足的“你确定吗?”顿时将林永庆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一点底气,再度打得灰飞烟灭。于是,他迟疑地看了眼来人,然后用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正在日益稀少的头发,沉默起来。
“你现在一定在想,如果我们有证据,那为什么不早早把你抓起来,反而要任由你在外面兴风作浪。可我说话时这种言之凿凿的神情和资料上对你犯罪事迹的详尽描述,却又令你有点心虚。所以,现在的你很矛盾。既怕被我用空城计诈倒,又怕我们确实掌握了所有证据,对不对?”来人继续用一种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睿智,掌握着谈话的主动。当然,他也没忘记趁着这个说话时的停顿,淡淡地瞥了眼林永庆。只见此时的林永庆,好像已经彻底被他震住似的,只是呆若木鸡地张着嘴巴看着他,甚至都忘记了手上一直在进行的抚头动作。
司空见惯此类神情的来人,自然早已不会再像初做谈判专家时的那样,对自己产生滔滔不绝的自满之情。于是,他只是不明显地弯了下嘴角,便又继续说道:“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抓你的真正原因——”来人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便举重若轻地吐出两个字,“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