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刚过,眨眼,大壮来到况府已经一月有余。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又到了领月钱的日子。这大概也是况府下人每个月最开心的时候了。账房跟前排着长长的队,有男有女。
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院内的一张桌子前,拿着账簿,还有一个账房先生在旁边帮衬。俩个看起来很是魁梧的家丁一左一右站在俩边维护着秩序。
“不要嘀咕,不要吵!”
账房老头仔细拿着账本对着。“陆大有,二等下人。扣除伙食费,实领七百文。”“潘大临,二等下人,扣除伙食费,实领七百文。”……
大壮排在后头,领钱的顺序是按照等级来的。伙房其他几人已经排在前面领了钱,朝大壮走了过来。
“小壮,哥几个先回去打扮一番,你快些回来。”
“嗯,知道了。”大壮点了点头。
“老常,快走,难得这次轮到咱放假了。”麻子催促道。
常有财热情的朝大壮招呼了声,便和其他几个厨子走了。
“董壮,下人,三等,月钱三百文。”账房老头的吆喝声响起,大壮连忙上前。跟前的账房先生从跟前的钱箱子里取出三百文,拿桌上备好的白线一串,递给了大壮。沉甸甸的铜钱在手,大壮心里难免有些小激动。这可是他一个月辛苦的回报。拿了钱,喜滋滋的朝着所住的后院跑去。
“呀,大壮回来了,哥俩个要出去了,你要什么我帮你带。”常有财见大壮走了进来,招呼道。
“我说,常竹竿!你废话些什么。他下次有假了,他自己出去买。我们赶紧走。”一个月才有半天的假期,麻子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了。
大壮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要的,道:“谢谢常大哥,我没什么要的。”
常有财道:“行,那我先走了。”
正当常有财要出门的时候,大壮突然记起一事,连忙道:“常大哥,帮我买一本《仪礼》。”
常有财脚步一顿,转头道:“好,还有别的吗?”
大壮道:“没了。”
麻子在一边催促道:“行了,别婆婆妈妈的。”说罢,一把拉着常有财往外走。
“常大哥,钱还没给你。”
“等我回来再说!”常有财的声音远远传来。
出了况府,麻子和常有财揣着怀里刚领来的月钱,开心地潇洒去了。俩人首先来到了一处酒楼大吃了一顿。正因为俩人都是厨子,所以对吃的很是讲究,还美其名曰是来学习来了。一顿饱饭之后,麻子和常有财来到了大街上。“竹竿,这天色还早,我们去哪里?”麻子问道。常有财道:“不知道,先去帮小壮把书一买。”俩人来到了一家书画行,里面不仅仅有书,还有笔墨纸砚、书画等。‘墨香阁’,一块黑匾挂在上面,不过对于这俩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厨子来说跟符号没什么俩样。“俩位,是来?”老板看见进来的这俩货的打扮也不像个读书人,问道。常有财道:“来本仪……仪……什么来着?喔,是《仪礼》。”老板从书架上拿出了一本书册,蓝皮线装,封皮印着‘礼仪’二字。“一百七十五文。”
“什么!这么贵!老板,我没念过书,你可不要糊弄我!”
老板似乎也懒得和这些粗人多费口水,“一百五十文,不要拉倒。”
常有财拿过书翻看了一下,反正也看不懂,付了钱便和麻子离开了书画行。一出门,麻子伸手就要抢过来。常有财往怀里一搁,不瞒地道:“你干嘛。”“快给我,街上的那些娘们儿看了一定以为我是个读书人。”麻子说话间脸上带了几分神气,执意让常有财把书给他。“啊呸,你也不看看自己那副熊样,还装什么读书人。”常有财啐骂道,但还是把书给了麻子。麻子穿着粗布直綴,腰间拿布条子系着,看起来就是个土肥圆,偏偏还把手中的书奖章似得捧在胸前,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手中有本书似得。
俩人在街上转悠了一会儿,天色渐渐变得昏暗。“有财,要不咱俩再去喝顿花酒?”“去去去,上个月才去了,这次还去!”“我请,好不好。”“滚蛋,常哥我是那样的人吗。走,我做东。”“哈哈,常哥就是常哥。”
一处昏暗的巷子,出现了一高一矮的俩道身影。一个老bao子隔着老远,就看见了他们,甩着手绢走上前,迎道:“俩位公子,我家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都会,让她们和公子聊聊吧。”这一声公子,叫的不光是麻子,连常有财都飘飘欲仙。什么时候被人这般看起过呀!常有财腰一挺,带着麻子走了进去。
俩人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且都有些醉意。
“常哥,你还别说,这有本书来装样子,还他娘的就是好用。上次去,那些个小娘子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连喝酒他娘的都眯着眼。我娘是把我生的丑了点!可……”
“行了,书是给小壮买的,又不是给你的。”常有财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
“小壮这小子,比咱有前途,据说还上了几年私塾。”麻子脚步有些踉跄。二人打后门进了况府大院。
大壮刚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起床开门一看,果然是常有财和麻子二人。广发连忙起来给扶着二人上了床。
“来,壮儿,你常哥给你带书回来了。”常有财坐在床边,将书给他递了过来。大壮将书搁下,将常有财慢慢扶上床歇息去了。
借着烛光,大壮拿过托常有财带回来的书。渐渐地其他几人已经入睡。大壮拿起《仪礼》细细读了起来。震天的鼾声,摇曳的烛光下,读书的少年郎,似乎是况府中今夜特别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