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秋灵看清那人,正是被自己吊打的丁野,当下早将两人之间的恩怨抛诸脑后,拍手叫好道:“好好好,丁野你快去。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丁野看着兴高采烈的陆秋灵,也是哭笑不得。当下也不理会,问道:“鬼洞在哪里,谁能给我带个路?”
“哈哈,好样的!比我还心急呢。快来人,赶紧带路啊。”陆秋灵急道。
魔窟峡谷位于紫云峰后山的一条支脉之中,是一条狭长的大峡谷。峡谷两侧山体十分陡峭,多洞穴虫蛇。归云宗将其命名为魔窟,是为了提醒少年弟子不得擅入,以免遇到危险。可是越未知的东西越神秘,越是危险就越刺激,如何不让少年们兴奋呢。
陆秋灵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兴奋地涨红了粉嫩的小脸,时不时地催促带路的弟子快走。
南宫雄带着十几名紫云峰弟子紧紧地跟在后面,小胖子李晓歌不情不愿的夹杂在队伍中,时不时不好意思地偷瞄丁野。这次丁野替他出头,他很感激,但是想到要丁野进鬼洞,又难免替他担心。
丁野不紧不慢地走在队伍后面,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实他也有些好奇,想进所谓的鬼洞去看看。恰好李晓歌不想去,所以他就自告奋勇了。
不知不觉间,众人进入峡谷。这峡谷不愧有魔窟之名,两边的山壁几乎笔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峡谷中草木衰败,空气浑浊,更有阴风吹过,发出“呜呜”般的嗡鸣声,让人不寒而栗。
几个胆小的弟子已经后悔进入峡谷了,要不是南宫雄目光炯炯盯着大家,这些人立刻就要往回跑。而就在此时,旁边的枯草丛中发出沙沙的声响,众人的心被吊到了嗓子眼。
“啊,好长的蜈蚣!”
“蛇,大蛇,大花蛇……”
弟子们纷纷发现毒虫猛兽,吓得不轻。南宫雄怒道:“叫什么叫,看你们这怂样。亏你们还是归云宗的弟子,修行这么多年,几条蜈蚣蟒蛇的有什么好怕!”
说罢,南宫雄微一运功,双手交替两掌挥出,两只巨大的黑红色熊掌瞬间幻化成形,向毒虫毒蛇之处拍去。只听得“啪啪”两声大响,立时将一只三尺长的大蜈蚣和一条丈许的花蛇拍成肉泥。其余的毒虫猛兽纷纷四散逃窜。
众人这才从惊恐中清醒过来,陆秋灵更是激动万分,给大师兄来了个熊抱,要不是南宫雄的脸实在太过粗糙,说不得就要送上一个香吻了。
南宫雄带队,一群人继续往峡谷深处走去。魔窟就是魔窟,越往里走,洞穴越多,环境也愈加压抑,空气中隐隐有腐烂和腥臭的气息。
众人围在南宫雄的附近,小心翼翼地前进,终于来到传说中的鬼洞前。鬼洞的洞口不大,仅可同时供一人进出。从外往里看,幽深黑暗,似乎无穷无尽。诡异的是,一缕缕黄褐色的雾气从洞内冒出,发出刺鼻的腐烂气味,让人感觉十分恶心。
陆秋灵本想自己先进去看看,此时早已打消了念头。她为难地对南宫雄道:“大师兄你本事大,要不你先进去看看?”
南宫雄笑着看了看丁野,道:“早有人自告奋勇了,哪里还用得上我。”
南宫雄若是想自己进去,早就进了。他人长得虽然粗糙,却工于心计,有危险的事情自然要让别人去做。但是,危险又往往伴随着机遇,南宫雄不想让可能的机缘白白流走。所以他要让丁野先进去探险,自己则堵住洞口守株待兔。
丁野迎上南宫雄玩味似的笑容,却对李晓歌道:“李晓歌,我若是出来晚了些,你就先回精舍帮我铺一下床。如果被子大了记得往靠墙的一边折。多谢了。”
陆秋灵听罢,不耐烦道:“什么乱七八糟婆婆妈妈的,丁野你就安心的去吧!”
李晓歌答应下来。丁野笑了笑,转身走进鬼洞。
洞中空气湿气颇重,有滴水之声,地面亦是滑溜松软。丁野凝神定气,感受着山洞中黑暗潮湿的环境。渐渐的,眼睛适应了周围的黑暗,能看到一些岩石泥土一类的东西,而山洞似乎也越来越开阔。
除了夹杂着泥土气息的腐烂味道难闻之外,丁野倒也不觉得不舒服。丁野加快脚步,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早已深入洞穴数里,却是半点异常也没有。渐渐地丁野似乎觉得乏味了。
“难道我走得还不够深吗?”丁野自语道。
于是,他摸索着往洞穴更深处走去。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前面出现岔路,路口整齐排列着三个洞穴。丁野正惊疑间,洞中竟起了风。风从三个洞穴迎面吹来,其中夹杂的腐烂腥臭气息冲击着丁野的眼睛鼻子和嘴巴。
丁野眯起眼,向阴风袭来的地方看去,只见三个洞穴中冒出大量的黄褐色的雾气,随风飘散,将附近洞穴全部染成了淡淡的黄褐色,而在黄褐色的背景中,一团白色的东西在其间飘飘荡荡——
丁野先是一惊,随后会心一笑,最终竟哈哈大笑起来。他自言自语道:“这就是会飞的头颅吗?”
那团白色的雾气更加浓烈而凝实,在黄褐色的雾气中看起来就像是一颗面色惨白的头颅。想到有人将一团雾气看成“会飞的头颅”,丁野忍不住笑了。
而在此时,洞中的风向变了,气流从身后往前面的三个洞穴流去。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黄褐色的气流竟自动分离,分别形成两团规则的气流,一团纯黄,一团纯褐,然后分别向中间和右边的洞穴飞去。
而剩下的白色气团则缓缓地流向左边的洞穴。丁野心下疑惑,追着那团白色雾气跃入左边洞穴之中。一入洞中,丁野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因为这洞中根本就没有地面,他已坠入悬崖!
洞中悬崖,别有洞天。丁野此时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仿佛一块石头从半空中直愣愣地往下掉。
崖壁飞速地向上退去,丁野能清楚地看见崖壁上灰色的岩石和暗黄色的土块。他试图抓住那些凸起的地方,但是下坠速度太快,根本停不下来。
在这一刻,很多画面闪过丁野的脑海,干爹慈祥的微笑、师父的夸赞和训斥,还有……还有那抹红色——那个让他身败名裂险些万劫不复的红衣少女……
最终他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活着。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还有好多事情想要做,他决不能就这样死掉。我是丁野!怎么可以这样死掉!
丁野动了。他不停地挥舞双手抓崖壁上凸起的石头和土块,即便这些突起被抓得崩裂,自己的双手伤痕累累、鲜血直流,即便他的身体还在下坠。
他的身体继续下坠,但是速度已经减缓,人与悬崖似乎在博弈,两者缠斗不休,一直到丁野精疲力竭,竟在悬崖前、半空中昏死过去……
手臂上一种奇怪的疼痛将丁野从昏迷中惊醒,他正躺在一堆草丛之中。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生疼的手臂,然后便看到了这辈子最诡异的一幕。
一张惨白的大脸正趴在他的手臂上。大脸属于一个大头,头上有三揪脏乱的头发,此时正在光滑的头顶上左右摇摆,因为它的大嘴正奋力地撕扯着什么东西。
“你是在吃我的肉吗?”
丁野一发声,那个大头立马绷起来,丁野看清了它的脸。那是一张方块形的粗糙大脸,大大的眼睛似乎要突出眼眶,鼻子像个葫芦下部大的出奇。嘴唇很厚,牙齿却只有八颗,上面四颗下面四颗,看起来松松垮垮的——它就是用这几颗牙齿撕扯着丁野手臂上的肉。
“你是在吃我的肉吗?”丁野又问道。
“这……这个……那个……”大头支支吾吾地,一副很抱歉的样子,显然十分尴尬——
“快说!”丁野突然喝道。
那大头吓得拼命往自己脖子里面缩,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紧张,它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我以为你死了……所以才吃的——不过你的肉很硬,我还没吃到……”
丁野一跃而起,大声道:“你才死了呢!”
丁野突然起身,声若洪钟,将那大头吓得浑身哆嗦,它声音发颤地道:“没死没死,我死——我死了——我本来就是死的……”
丁野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确实没有少块肉,看来这家伙那几颗松松垮垮的牙齿真咬不开自己的肉。
“这里是什么地方?”丁野问道。
丁野记得自己进了所谓的鬼洞,却不曾想洞中有洞,洞中还有悬崖,此时他不知道自己坠落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这里是个洞。”大头答道。
“废话,我也知道是个洞。但是——”
但是,这地方又哪里像个洞?此时丁野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置身一个奇异的世界。周围光线淡淡的,却能看清事物,仿佛满月下的树林,幽静而美丽。
丁野注意到,这里的树木野草都发着轻微的荧光,难道这就是洞中的光源?他试着踩了踩脚下的野草,银灰色的淡淡荧光在他的脚下流动,被他挤压着向旁边扩散开去。
丁野站在茂密的草丛中,远处是神秘的荧光树林,更远处还有山川河流,丁野愈发不解,于是沉着脸又问道:“这里到底是哪里?”
“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诶……”大头努力地想着,“也许我们都在一块石头里。”
“什么?”丁野不信,举起手来做出一副要拍它的样子。
大头吓得差点就哭了,委屈道:“人家确实不知道嘛,我是被人拉进来的,被石头绊了一下——醒来就在这里了。”
“我们在一块石头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丁野道。
“谁知道呢?我也是瞎猜的。你的肉那么硬,肯定是个修行的人,应该听说过‘一花一世界’的说法吧。”
一花一世界,“花”其实指的是一种空间碎片。传闻盘古开天地时,用一把巨斧劈开混沌天地,天升地降、从此分离。这开天辟地的一劈,也和普通的劈砍一样,在天地间产生了一些碎屑,这些碎屑就是空间碎片。它和天地之间的大世界一样,也是一个世界,只不过更小而已,所以称为小世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身处其中,无法求证,丁野也不再追问,转而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我——我不是人。”大头道,“我是胆小鬼。”
“噗嗤……”丁野忍不住笑道,“哪有人叫自己胆小鬼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真的不是人!我是鬼,就叫胆小鬼。”胆小鬼严肃认真地道。
看着胆小鬼一副委屈的模样,丁野也是有点无语,道:“好吧,以后就叫你胆小鬼好了。”
“对了!”丁野又想起一件事来,“你说你是被人拉进来的,是谁?它也是鬼吗,能拉人进来肯定也能拉人出去吧?”
胆小鬼听罢,顿时惊慌失措起来,吞吞吐吐地道:“这……这这……这个……”
“快说!”丁野装出一副凶神恶煞模样,对付胆小鬼他已经有了些许心得。
果然,那胆小鬼吓得浑身发抖,立马做出一个招供的姿态,口中道:“我说我说。”
“那你说吧。”丁野看着一脸委屈长得稀奇古怪的胆小鬼,真心感叹世界无限大,真是无奇不有啊。
“你看那边——”胆小鬼朝一旁努了努嘴。丁野转头看去,却发现那里除了普通的树木野草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时,胆小鬼的头使劲往丁野膝盖上一撞,差点将丁野撞翻在地,它借机纵身一跃,竟跳起来丈许,一跃就跳出两丈开外,拼命朝远处逃跑。
“胆小鬼——你个瓜屁,别跑!”丁野回过神来,大步向胆小鬼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