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小杞双手捧着陶瓷的杯子,羊奶上还漂浮着几根草屑,她轻轻转动,草屑跟着晃动了一下,她抬起头,远远就看到正扛着木板回来的卢卡,肩头上立着一只竖着尾巴的灰色斑纹小猫,像冲浪手一样保持平哈,怪不得他每天脸上都灰尘扑扑的。
卢卡也看到了箫小杞了,瞪大着眼,抿着嘴,他疾步走过来,木板摇晃,几次险些摔倒,小猫探身供背,不满地叫了一声,他很快走到箫小杞和恩佐两人面前,把木板放在地上,先看看恩佐,又瞪了眼箫小杞,然后又看恩佐,问道:“教父,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恩佐吐出第一个单词,卢卡就扭过头,瞪着箫小杞指责道:“你跟踪我!”
箫小杞不满扬了扬下巴,“谁跟踪你了,我是无意间走到这的。”
卢卡才不管她说什么,伸出右手想要去拉箫小杞的手腕,被她避开了,“啊,你快走。”
“我不走,我现在是恩佐的客人。”箫小杞得意洋洋举起手里捧着的羊奶,美滋滋地喝上一口。
“谁跟你是朋友了?”卢卡抹了一把脸。
箫小杞摇头晃脑说:“反正不是你,是恩佐邀请我留下的,你管不着。”
看到卢卡的胸膛起起伏伏,随时有要爆发的危机,箫小杞歪着头,不解问道:“卢卡,你为什么突然如此抗拒我,我不明白,是我做了什么了吗?”自那日去了海滨,卢卡好像突然就避开她了。
卢卡不自在地瞟了一眼自家教父,梗着气答道:“我一直如此,为何不能是小姐你自作多情。”
“真的?”箫小杞突然身体前倾,脑袋凑到卢卡的下巴下抬眸向上看。
卢卡猛地退后一步,见恩佐微笑着看着他们在吵,卢卡狠狠咬牙,终于是“切”了一声,“随便你们。”说完,他又弯下腰扛起木板,向不远处的梯田走去,他把木板扔到锯木架上吱吱地锯起来,小猫供着背,小心保持平衡,应和着卢卡的节奏,仿佛也在锯木。
“唔,恩佐。”箫小杞看了一会卢卡,把羊奶杯子放回凳子上,很自来熟地扒拉站在一边的恩佐的衣袖,仰着头,眼眸眨啊眨:“恩佐,我能这样称呼你吗?唔,你和保罗的婚礼是什么时候啊?”
恩佐把羊奶又向箫小杞的方向推了推,“喝羊奶对身体好,婚礼是两周以后,只是在家里宴请一些朋友,然后请一名牧师来宣誓罢了。”
箫小杞转移视线坚定地看着恩佐,直接无视碰到自己指尖的杯子,继续说:“这样时间很紧啊,你看,你们的房子还是,额,充满历史的气息,我也能帮你忙吗?我喜欢你和保罗先生的故事。”
恩佐看了一眼梯田上正在锯木板的卢卡,那僵硬的动作,那灰头灰脸的模样,绿色的眼睛每每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瞟着自己对面的这位中国小姐,就像一只大型犬类,恩佐笑了笑,说:“那谢谢了你,小姐。”
没想到恩佐竟然这么爽快就答应,箫小杞欢天喜地跳下凳子,向一边往卢卡的方向跑,一边向身后的恩佐挥手,“恩佐,我叫萧,你等一下,我和卢卡先去给你买钻戒。”那语气,简直就像在说,你等下啊,我和卢卡去买根萝卜回来一样轻松。
本来箫小杞和恩佐在聊天的时候,卢卡就一直在张望着,这下见箫小杞走过来,他又镇定地弯下腰继续锯木板了。
箫小杞走到他身边,小心想要抱起立在他肩上的灰色斑纹小猫,岂料刚碰到它柔软的毛,小猫就惊慌地供起腰,毛都竖了起来,戒备地看着箫小杞。
“比尔不喜欢陌生人的触摸。”卢卡把锯成两半的木板哗啦扔到箫小杞脚下。
箫小杞两步跳开,避开木板,怒瞪着对方,不过她很快又再次笑起来了,“嘿,你这样缺钱原来是为了帮你教父买婚戒啊,早说嘛。”
卢卡蹲下,把锯好的木板叠在一起,语气平淡道:“我不需要你的钱。”小猫几次受到干扰,跳下了卢卡的肩,几步跳上屋子客厅的窗,蹿了进去。
“明明前几天才坑了我不少钱的说。”箫小杞摸摸下巴,戏谑说。
卢卡猛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箫小杞看到他的脸色突然就阴沉了下来,表情中隐隐带着怒气。
“你知道我早就受够你了吗?自以为是的中国女人。”他仰起头,用不加掩饰的愤怒的口吻道:“我说过很多次了,别跟着我,别自以为是,别以为你有几个钱就了不起,可是你却总像口香糖一样,走哪都能碰到你,像只蜜蜂一样整天在我耳边嗡嗡地叫个不停,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好吗!”卢卡双手摆出一个拒绝的姿势,两手在面前叠起又猛地分开。
“卢卡,你……”箫小杞缩了缩脖子,有点不明所以。
“闭嘴!闭嘴好吗!”卢卡恼火地叫道:“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狠狠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叠在一起的木板,那一定很疼,因为箫小杞看到他的表情不可控制地又扭曲了一下。
“你疯了。”箫小杞平静道。
“见鬼的!”卢卡咒骂一句,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瞬间平缓了不少,他再次把散开的木板绑在一起,扛在肩上,径直走过箫小杞的身边,向屋子走去。
“你为什么发脾气?”箫小杞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追问道。
这卢卡的好感度至此至终都没有过丝毫的变化,真的很难猜度他的心情啊。
卢卡没有回答,而是把木板放到屋子门前的一块大空地上后,又转身,与跟在后面的箫小杞擦肩而过,来到一棵栗树下的一个古老的蓄水池边,低头,一手舀起一勺水淋到头上,一手拨动自己的黑色卷发,慢慢冲洗头上的汗味。
箫小杞退开两步,托斯卡纳虽然每天阳光充足,但空气还是很凉,而且用的还是地下蓄水池里的水,她几乎能够感受到那种冰冷刺骨的触觉。
卢卡放开木的勺子,猛地甩一下头,水珠四散,不知是不是箫小杞的错觉,她似乎看到了卢卡的肩膀微微颤抖,像在忍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