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赤精子第一次见到千里。
千里正站在餐桌前吃东西,左手举着一块水晶豆糕吃的津津有味,若无旁人,三口两口吃下去了似乎还不太过瘾,还要再拿,被身边的方倚喝住:“千里,我给你介绍个人。”
千里闻声回头:“呃?”纤长的身姿刹那间转了过来,如瀑的长发有几根黏在了嘴角,杏核般的大眼有茫然的神情,饱满的唇瓣微微张开,整个人说不出的好看和惊艳。赤精子心想:看起来倒是个纯真的女仙,很是难得啊。
方倚拉过赤精子道:“这个是赤精子,钦原的好朋友。”
千里连忙抹抹嘴,甜笑道:“我是千里,我是……”本想说自己也是钦原的朋友,但是估计以他和钦原的关系早就知道自己和钦原不一般,但是直说千里好像还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尴尬的停顿在这里。
方倚笑得十分猥琐:“哎哟,大家都是朋友嘛,还说什么呢。”方倚特意加重朋友二字,搞得千里更是窘的抬不起头来。方倚和赤精子相视一笑。
三人找了张在角落的方桌,坐下来随便聊聊。千里听闻了赤精子是天帝的左御使,便赶着拜托道:“赤精子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啊?”
方倚看着千里微微蹙眉,赤精子倒没在意:“是什么人,我听听看?”
千里道:“她是数斯族的女仙,在我家中做仙婢,大约一月前不见的,至今都没有回来。”
赤精子听后没急着答应,倒是思索了一会,才开口:“你说的女子是不是叫斯斯?肤色跟平常女仙不大一样的。”
千里喜道:“你见过她!?”方倚眉头拧得却是更加深:“你怎么见过他?”
赤精子也是满脸犹疑:“我是前日在漆吴山见到的那女子,”说到这赤精子意味深长的于方倚对望了一眼,才继续说道:“听钦原说她大约是半月前来的漆吴山,说是无依无靠想在此做个仙婢,得口饭吃,钦原见她可怜便留下了。没想到这女子做事十分勤谨、机灵,钦原便升了她做掌事,今个大约是作为漆吴山仙使来了。”
方倚十分严肃的对千里说:“你听见没,这个斯斯不简单啊。”
千里不只是失望还是伤心,沉默良久没有出声。
赤精子见他二人的样子,也不好贸然开口,只好也随着二人默默无语。
过了一会,千里起身说道:“你们坐,我想自己待会。”
方倚点点头,赤精子只是望了千里一眼,什么都没说,千里便走了。
千里独自走在熙熙攘攘的宴会当中,看着身边满是笑容的脸,顿时觉得身心具疲,一转头朝着曾经去过的树林子里去了。
千里站在林子外面,回想起救斯斯的地方也是一片树林,她看起来那么可怜、那么单纯;后来在中曲崖,她跪着哭诉她的身世,她看起来那么谦卑、那么诚实;她教自己裁衣服,直到累得都睡着了,那时的她看起来那么可爱、那么真诚……
可是事到如今,谁能来证明她当初表现出得都是真的呢?
千里无比痛心,以往的美好的事情在现在看来全部成了自己愚蠢的证据,千里不禁落下泪来。向前疾走几步,扶住一棵粗大的树,欲要哭泣,却猛然发现前面五百丈外还有两人在这里!
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千里第一印象就是要躲起来!于是她赶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侧身躲在那棵大树后,悄悄探出一点头去看着前边的二人。
一般仙人,五百丈外的事物定是看不清楚的,幸好禽族眼睛亮,千里认出了那一男一女,一个是斯斯,另一个竟是苍龙族的鲁隐帝君!
千里赶忙缩回身子,又是一阵心悸,斯斯怎么会和鲁隐帝君有瓜葛?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
其实千里的躲起来的时候,动作并不十分利索,但是二人竟然都没有感觉,明显他们是在谈着很重要的事情,太过专注没有注意周围。
千里斗着胆子又向那边看去,却发现二人已经不见了,千里微愣,仔细看看四周,果然是空无一人,难道刚刚是自己的幻觉吗?
千里存着满心疑虑回到了宴会上,也无心吃喝,就像找个由头先回去,却正好看见千远帝君正坐在东北角上的一方空桌独自饮酒,千里眼睛一亮冲着那里跑了过去。
“阿爹!”千里冲过去,坐在千远帝君旁边,抱着他的手臂腻味道:“阿爹你来了也不找找我。”
千远帝君难得露出慈爱的一面,温和道:“阿爹以为你是最小的弟子,紫微大帝应该不会带你前来,没想到你如此得你师傅喜爱。”
千里笑笑不语:其实这还完全是沾了钦原的光呢。
又与阿爹说笑了片刻,阿爹便要去跟各路神君寒暄了,千里便又去各处逛逛了。
实在没想到这次的宴会有这么大,千里左走右走也没见到什么熟人,好在见过了阿爹刚刚的堵心事也舒缓了不少,现在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却不料天命就是如此,总要在千里以为自己很好的时候适时给她一棒。
沮吴就站在千里的面前,千里见了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但随即俯身道:“参见青华大帝。”
沮吴明显被千里的举动吓了一跳,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淡淡说道:“起来吧。”
千里这才站起,想要绕过他离开,不想刚走两步,沮吴抢先开口:“能聊聊吗?”
千里停住脚步,平静的回视他道:“好。”
他们又去了那个树林,甚至是那个曾经被千里劈出深深沟壑的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站着,沮吴似回忆般的说道:“你我初见之时,我便知道你定是我这一生唯一的爱人……”
千里冷冷打断:“你到底想说什么?”
沮吴回过身来看千里,声音依旧飘渺:“我知道你恨透了我,我也恨透了我自己,但是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没有理由反悔。我只是想说我其实很爱你,一直都爱。可我不能理解为何短短数日你便能放下我,爱上旁人?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千里?”沮吴哀伤的望着千里,仿佛背弃他们之间感情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千里一般。
千里听后甜甜轻笑,声音却像冰凌一样句句戳心:“我又没有爱过你?你知道我送你的五色腰带是什么做的?是我的羽毛,我几乎扒光了身上所有的羽毛,只为博你欢心一笑。我因为失去羽毛,体质极其虚弱,在武课时险些活不下来,就在霓枷湾时我昏倒都是因为虚弱,但我怕你担心,没有说;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喜欢和你说话,但却不敢过多打扰你修习,我怕你会厌烦我;我被你娘折磨时,满心满意想的都是你,就连救我的人我都以为是你……和你在一起需要太多的小心,太多的付出,我累了。可谁知那****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开朗温柔,你再次给了我希望,我鼓足勇气想让你见见我的爹娘,你却拒绝了。我开始无法理解,但是知道你成亲之后,我懂了,我一切都懂了。这无疑是你表示歉意的方式罢了,你何尝真心实意的爱过我,沮吴?”
千里边说边将沮吴向身后逼去,直到沮吴一脚踏在那条深壑中,惊慌下就要摔倒时,千里一把拉住了他,千里盯着沮吴的眼睛道:“我说过,你我断情绝交不再会,可上次有好些事情没说清楚,如今通通说清了,也好让你彻底死心。”
说完,千里瞥了一眼仍然一脸错愕的沮吴,走出了树林,这次她知道:他们都不会再回头了。
千里再度回到宴会上时,天帝已经驾到良久了。千里站在人群边上打量天帝。
天帝鹤发白须,身后跟着仙童仙婢不下五十个,场面极其宏大。天帝满面笑容的拿着一盏手掌大小的墨绿色石灯说道:“这盏婴石灯是本尊特意赐给尚未出世重孙的礼物。这盏灯,是由历代祖先们的遗骸凝结而成,能保后辈平安一世,且一但点亮便不能熄灭,否则不详。现在本尊亲自点亮婴石灯。”说罢,天帝左手一抬,轻轻冲着婴石灯指了指,婴石灯顿时被点亮了。天帝笑容愈发慈祥,冲着身旁的人一颔首,那个仙童立即领会,极其郑重地接过婴石灯,缓缓向下降落来。
说是缓缓真的是一点不夸张,仙童几乎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才从众仙头顶十二丈的地方落下来,接下来因为人群拥挤,千里没有看到,但是只知又是一阵磨磨唧唧。倒也不怪他,万一若是弄熄了或是碰坏了他就是罚入六道轮回一百次也没用啊,所以众仙打着盹等了他半晌。
待婴石灯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玉台子上,天帝才再次开口:“好好,果然是好。”众仙也是一阵附和,天帝又道:“众仙随意观看,本尊先走了。”说罢便浩荡离去。
众仙又是俯身恭送。待天帝走后,众仙散去,几乎没有什么人靠近婴石灯。千里想图个清静,顺着人少的地反倒走到了婴石灯附近。
千里细细打量这这盏婴石灯:灯身不高,与手掌大小相仿,浑身墨绿,质地却就像是普通石头,只是灯顶上点着的那束神火给这盏灯提了提气。
千里想再仔细瞧瞧,忽听一软声唤道:“数十日不见,姐姐可好?”
千里浑身一个激灵,扭头一看,竟是斯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