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墨虽然醒了过来,但仿佛完全变成了一个木偶,没有心了。
他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在机械地吃着药,睡觉,安静地沉思。
仿佛,像个不存在的空气般。
有时候就这样看着他,展晴语甚至生出一种恐惧。
明明他就坐在眼前,她却觉得他们之间隔了一道巨大的鸿沟,怎么也无法跨越。
而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沉默着,仿佛要离开的感觉。
他好像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离开她。
这种感觉和不安太过强烈,以至于她故意跟他说话想引起他注意力,可是他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
展晴语简直沮丧到了极点。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难道,只因为虚弱吗?
不,这跟他的精神状态有关。
他好像整个人都没了心了,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
虽然他并没有死去,而是活了下来。
可是这样没心没肺地活着,又真的算是活着了吗?
她走进房间看着轩辕墨。
越看,她忽然越发生气起来。
“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冲到他面前,忽然低吼起来。
他正躺在床了上,睁着眼睛,她知道他听得到,可是他却根本不回答他。
“怎么,你想一句话不说,想装哑巴吗?”
她气道:你还要我怎么样,我跟你道歉,可你该死的难道对我做的事情就不该道歉?我!”
“我道歉。”他忽然说出三个字,冰冷地蹦出,几乎让人绝望的字眼。
展晴语指尖顿时掐进自己手心,刺骨的疼。
“我TM没要你道歉!你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是想怎么样?恨我吗?好啊,要不要我拿把刀干脆你杀了我算了?”她低吼道,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忽然酸涩疼痛起来,眼泪扑簌簌就滑落脸庞。
她哭了。
“别一句话不说,好像你根本不愿意再见到我了。”她低喃,语气低了下去。
“我不恨你。”他淡淡道,声音还是没有半点起伏。“你自由了。”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好像透过她看到了很远的过去,仿佛又根本没有在看她。
展晴语双手放松,又握紧。
反反复复,仿佛她的心,也在这其中被折磨得来来回回疼痛起来。
“轩辕墨,我知道,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难道,我们就不能和解了吗?经过这么多的事情,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谈谈?”
他一语不发。
展晴语见他半晌没有说一句话,不由得泄了气,“好,你不说,那我走。”
她转身啪的一声关上门。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轩辕墨微微闭上眼睛。
心口那里还是会疼痛。可是,总比不上心里的疼痛。
放手吧。
他现在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什么也不算的普通人了。
经过这么多的事情,他终于在此刻选择了放弃。
选择了放下。
他已经没有给她幸福的权利了。
或许,还有人能够好好地照顾他。
而他,也再不要爱了。
是否在下一次的和解之后还会是又一次的伤害?
他的心门已经关上了,如同古井波澜不起。
而此刻,展晴语红着眼睛走出房间,一路朝后院飞奔过去。
她在一处树荫茂密处停了下来,一股挫败感无来由得彻底重重袭击了她,让展晴语一瞬间几乎有些无法承受。
阳光灿烂,她的心却寒冷得仿佛冬季到来。
“喂!”一颗桃子直接砸到了她身上。
展晴语一愣,下意识地接住那桃子。
树梢中钻出一张英挺的俊脸来,那双紫色的眸子波光潋滟,带着几分笑意:“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
展晴语喜道:“你没事?”
沐流殇从树上一跃而下,潇洒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我当然没事了。”
之前展晴语曾经跟皇帝提及沐流殇的事情,但是看皇帝现在过河拆桥的事,她还真的担心会连累到沐家。
“你家人呢?”
“出事那天我并没有随军,一直在王府里,等我得知消息,就知道你要做什么了。”沐流殇摇摇头:“我真不想到你居然跟皇帝是一块的。”
“我是问你家人如何了?”
“我已经紧急赶回家一趟了,安排家人离开那地方,疏散开去,也并没有听到什么抓捕我们的消息。倒是最近不少盘问你的。今日我听说护城河里捞出三具尸体,一女两男,穿着华贵,可是吓了我一跳。”
他疲惫地揉揉脑袋:“我连着几天没好好睡觉了,后来一想你们哪那么容易死,才到这儿来找找看。”
展晴语见他疲惫的样子,点点头:“只有一间客房了,我带你过去休息吧。”
也许,皇帝并没有真的打算杀他们灭口。
而此刻,也许他已经得到了他们死亡的消息了吧?
展晴语想到这儿,不由松了口气。
皇帝真的相信吗?
“都死了?”轩辕瑜看向自己的心腹太监:“属实?”
“那些人都泡了几日,面目全非了,身上的衣物配饰却的确是他们的。而且他们身上有许多刀伤和剑伤,仵作验过之后判断确实是那日死亡的,看情况像是后来又遭遇了人袭击,将他们抛尸护城河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轩辕瑜敛眸,沉吟了片刻:“有这么巧合?当日忽然出现救他们的人是什么人?”
“是江湖上一个叫血宫的地方,之前好像王妃曾被血宫宫主捉走,好像与他有些瓜葛。”
轩辕瑜勾唇:“她这么容易会死么?如果她真的认识血宫宫主。”
“说不准,也许求而不得,他就恼怒之下杀了人也未可知。”
轩辕瑜摇摇头。
他不信他们真的死了。
只是,此举,显然是他们愿意放弃荣华富贵,只求性命的示弱了。
他曾经答应过展晴语,不会杀轩辕墨。
他当日身中毒箭,只怕也活不了了。
罢了,何必再跟展晴语追究呢?
对他而言,她其实是无害的。
轩辕瑜淡淡道:“撤销对他们的搜查令,对外宣布,瑞王病死。”
“是,陛下。那,三殿下和四殿下呢?”
轩辕瑜哼了一声:“杀无赦!”
他是不可能留着那两个家伙当后患的。
“喏。”
殿中很快便只剩下轩辕瑜一人。
他踏入内殿,棋盘上正摆着一盘残棋。
“你答应过我,不伤害她的。”轩辕澜从阴暗中走出,冷冷地谛视着他。“包括七弟。”
轩辕瑜淡淡道:“怎么,你还在怪朕杀了老五么?为君者,本来就要断情,不然朕如何掌管天下?他们谋反是真,按律当诛。”
轩辕澜踉跄着脚走到他面前,激动道:“对,都是我看错了。我以为这样能够保全他们,没想到却是害了他们。”
轩辕瑜慢条斯理地下着棋:“陪朕下棋吧。老七如果命大死不了那就是老天爷给他的命,朕不再管他。还有展晴语,她应该活得好好的。”
轩辕澜握拳,他其实很早以前就知道了真相。
一直以来,他都是按轩辕瑜命令行事的。
只是,没想到轩辕瑜下手太狠,要斩尽杀绝。
自古这皇家多冷血,他身在其中难道竟不知晓么?
他冷笑了笑:“希望你能做到。”
轩辕瑜扫了他一眼:“朕一言九鼎。”
轩辕澜心如死灰,他想到展晴语,她的安危现在不知道如何了。
也许,那个女子,那个肆意潇洒的女子注定是不属于这里的。
深深宫闱并不适合她。
他只希望,轩辕墨大难不死,能够跟展晴语一起远走高飞。
至于其他的,身在局中,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掌握了权利的人不是他,而是轩辕瑜。
面前这个男人,这个坚毅沉稳的帝王。
他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像他这种人,才能做皇帝吧。
轩辕澜叹了口气。
“晴语,看不出来你一个大家闺秀还会下厨?”月容和花笑在后厨凝视着她炒菜。
“别提了,我的手艺很差的。”她笑了笑。
自从在王府学了一次之后,因为当时轩辕墨喜欢,所以她偶尔会学着做菜给他吃。
只是,她学习厨艺也不过是月余的事情。
“我看你做得挺纯熟的呢。”花笑笑吟吟地说:“真是看不出来,果然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我啊,只会吃,不会做。”
月容敛眸,状似不经意地问:“看起来都是药膳,是做给瑞王的吧?”
“别叫他瑞王了,你没看前两天贴的皇榜,皇帝已经宣布他和我去世了。”展晴语笑道:“我们已经是个死人了。”
“那该叫他什么?”
“就叫他墨公子吧。”她低头尝了尝味道:“刚好。”
她盛了些放好,“还有不少,你们要不也尝尝?”
“不必了,这几天我都快吃成猪了。”花笑掩嘴低笑,“可不能再吃了。”
“那我先送饭给他。”展晴语端了食补的药膳轻快地走进房间。
轩辕墨还是一声不吭。
自那日之后,她还是每天这样勤快地像个小麻雀,一大早就忙着照顾他。
他仍然自顾自地沉默。
展晴语也倔,她也不管他如何,就是自顾自地照料他的身体。
虽然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加上他自己本身也是有武功底子的,所以其实恢复得还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