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虎能够破阵,实在是凑巧。那匾额正是归云庄法阵的阵眼所在,先前附身徐虎的魔修在破囚龙阵时,就已经破坏了阵眼,到了徐虎想逃出去的时候,就只有守护东和堂建筑的法阵有效了。
更重要的是,布置法阵的修士,自身修为并不高。魔修那样法力殆尽的真元期修士能够轻松破阵,布置这个法阵的修士说破天也就是个刚到淬魂期的修士,还是那种阵法造诣不怎么强的家伙。那个徐家老祖也是实在离的太远,才利用这么一个堪称“破烂”的法阵困住几个后辈修士。要是他知道自己本家的后代把这个法阵当作家族重宝,早就得气的吐血了。
而且徐虎在和魔修融合的时候,他自己是可以调用灵魂交界处模糊地带的法力的。虽然他自己没有什么运用法力的秘术,也没有修行过,但魂魄法力影响着他的身体,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内含着法力之威。这算是魔修与他融合后对他的补偿吧,虽然他只能用这些法力,却无法补充。
当然,如果徐虎能够吸收修士的魂魄,还是可以补充法力的。但问题是,还没修行的他能打得过谁呢?
徐虎在东堂坍塌之前,就从屋子侧面的窗户逃了出来。东堂坍塌,也着实把守卫们都吓得不轻。在归云庄众人的心中,东和堂就是庄子安全的最强后盾,那些围墙、塔楼乃至护城河,加在一起的分量都不如东和堂重。六十年前,就是靠着东和堂的法阵,才保住了这庄主府,为归云庄留下了血脉。如今后盾完蛋了,这群百姓该怎么想?
所以徐虎的身影一从灰尘中显现,愤怒的要吃人的守卫们举着火把就围了上去:“徐虎!你要反了吗?”“徐虎,你到底在东堂里干了什么?”
徐虎也不搭话,径直想要穿过人群,从东院大门出去。这东院的院墙足有两丈之高,堪比归云庄的护墙了,就算在整个城主府里,都是最高的。想从院中出去,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见徐虎逼近,守卫们纷纷拿出兵器和他对峙。这些守卫基本都是猎户、农夫出身,专职护卫庄主安全的那是凤毛麟角,所以看他们围着徐虎的样子也是杂乱无序,战力大打折扣。
在徐虎眼中,这些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叔叔伯伯,此时的动作无一不是破绽百出,迟钝如龟。这正是法力加持魂魄后造成的五感灵敏,只不过徐虎自己不明白罢了。他就像舞蹈一般,在人群中击打腾挪,轻而易举地就收缴了不少人的兵器。正当他想用兵器击向众人的要害时,脑中忽然浮现了木爷爷转身的背影,手下一软,就换了方式。片刻之后,满地的守卫东倒西歪,已经没人站着阻拦徐虎了。
火光渐暗,徐虎发现大门处还有一人跪着发愣,刚想冲上去却发觉那正是木老头。木老头已经彻底傻掉了,跪在东堂大门前一动不动,对周围的动静毫无反应。徐虎心中一痛,想要去扶木爷爷,东院门外却传来了喊声:“快!快去东院,别让徐虎跑了!”
徐虎心惊,犹豫了一下还是飞速地逃离了东院。“等我逃出去会向木爷爷请罪的,等我逃出去我会赎罪的!但我一定要逃出去!”徐虎不断重复着自己的信念,强压下心中的难受,仗着矫捷的身手和夜色的掩护,在翻出城主府后从塔楼跳下了护城河。
数个时辰后,几位修士站到了从废墟中挖出的数具尸体旁。
“你是说,就这个叫徐虎的小子杀了我定水堂的堂主,又全灭了他的四个弟子?”一个山羊胡子花白,方脸大口的修士惊道。此人是平州七宗之一的巫法宗长老周宏,乃是化物后期的修为。
“正是。”应声的是一位身穿褐黄道袍的中年道士,面容刚毅,短须似刀,不怒自威。此乃道玄门当代掌门风雷子,这东和堂里的九重阵就是他百多年前布的,是化物前期的修为。“不仅如此,这魔头还破了贫道布在归云庄的九重合阵,还把太烈真人留下的一副神念画像给镇压了。贫道以为,他至少是化物中期的修为。”
“九重阵?可是太烈真人所留的那种?”周宏讶然道。得到风雷子肯定的答复后,周宏面色变了几下,喃喃道:“不可能……我平州怎会又出来一个金丹期魔头。”
风雷子也吓到了:“什么?周长老,可不要乱说啊!”
周宏苦笑道:“我巫法宗能当上一堂之主的修士,修为怎可能会差!何堂主是化物前期的修为,但马上就能跨入化物中期了。你看他尸身如同一副皮草,正是魂魄被抽出后的表现啊!能做到这点,还有余力破阵的魔修,难道不是金丹期的修为?”
风雷子开始也注意到了何堂主尸身的异样,但没有计算一番。经周宏这么一说,他心中计算了一下,也被需要的法力震惊了。其实他们也是自己吓自己,谁能猜到何堂主自己是个魔修,还能在化物期就元神出窍呢。不得不说,何堂主的卧底工作很棒啊。
“此魔修为深厚,绝不可能是在我平州修行有成的。这千余年,只出了一次金丹魔患,莫不是他又回来了?”周宏又道,提出了一个可能。
“不会吧。当初可是七宗共同剿灭那魔头的,贫道知道的金丹期修士就折了五个。那时像贫道这样的小门小派根本没资格参加。如此大敌,在望江城枭首时难道还会让他逃掉吗?”风雷子摇头,否认道。
“唉,也是。那魔头厉害的紧,监斩时还有国都问天宫修士在场,想必是逃不掉的。既然如此,我们可得好好查查这魔头的来历。”周宏点头道。
“徐贲。”风雷子招呼道,归云庄庄主上前躬身领令。“让你出去找人的子弟都先回来吧。你那些猎犬应该是没什么用的。你留在这里好好给我们说说那徐虎的事情。”徐庄主忍不住问道;“那徐虎真是魔头?”风雷子横他一眼,冷道:“若非魔头,这巫法宗修士,是你杀的不成?”
徐庄主急忙应了,吩咐下去。
“你那养大徐虎的老奴呢?”听了徐庄主的介绍,周宏问起了木老头。徐庄主轻轻指了指那些尸体中的一具,道:“就是那个老头。他深觉愧对徐家先祖,已经自裁谢罪了……”周宏和风雷子上前检查,只见枯瘦的老头浑身煞白,脖子上一条狰狞的割痕,显然是动脉破裂,血流光了。周宏与风雷子对视一眼,互相摇了摇头。这老头没有被施展魂魄法术的痕迹,看来不是帮凶。
两人又详细问了徐虎出现在归云庄的时间,习惯等等琐事,直至拂晓,才让徐庄主离开。
“周长老怎么看?”风雷子请教道。“这徐虎八年时间里一向正常,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却在何堂主找他的短短半天里成了一个金丹期的魔头,这实在是反常。难道他之前一直寄生在徐虎身上,被何堂主发现后才暴露?可我实在想不通,何堂主怎能能和一个魔头心生感应。”周宏道出自己所想,基本和风雷子的推测相同。
“何堂主可能是在追查到魔头踪迹后,才心生感应?”风雷子揣测道。周宏道:“定水堂和我的羽林堂来往不多,我对何堂主不甚了解。我只听说他潜心寻访各地散修,收集法门,想来若是他勘察魔头踪迹,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实情确实如此了。何堂主查到魔头踪迹,被苏醒的魔头愤而屠灭。之后徐虎魂魄与那魔头相争,才让魔头中途有过片刻安静。如此推断,这魔头定是寄生于徐虎身上,苟活至今。徐虎不过十二三岁……”风雷子和周宏相视而默——那金丹魔头处决至今也仅仅刚满十年,正好和徐虎的年纪对上了。
“我必须得回禀宗主,这已经不是你我二人能够决断的了!”周宏立刻做出反应。风雷子惨然道:“没想到十年之后,平州道门再兴风雨啊……”周宏宽慰道:“门主不必灰心,道门既然能灭刀荥一次,就能再灭他一次!不过一金丹……”
周宏正说着,忽听天上有人打断道:“师弟,那魔头可能不是刀荥啊。”周宏抬头一看,只见旭日霞光中一个身着短衣,如同樵夫般的修士乘着一柄开山斧徐徐降下,顿时脸色一黯:“师兄!你就不能注意一点形象?”
那樵夫面容整洁,年轻的脸上连胡须都没有,一身衣着也洁净如新,整个人都透着清爽利落的神气。风雷子实在看不出这“樵夫”怎么不注意形象了。但接下来周宏的一句“你可是掌门”让风雷子立刻改变了看法——巫法宗掌门?这也太不成体统了吧?!
樵夫不在意的摆摆手:“我宗又不是迂腐之派,何必在意这些俗礼。”见周宏还要争辩,急忙道:“我可是收到了太烈真人的传讯,提醒我平州有了一个能夺舍的魔修。”
夺舍?!难道是个元神期的魔头?风雷子和周宏的眼中露出恐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