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庄周梦蝶
我看着阿桐从树上翻身跃下，笑吟吟对她说道：“我们到城里找了最大的酒楼，把那条鱼卖给了他们，换了许多钱，可以租一艘船，直接去洞庭湖。”
宁子音接口道：“到了洞庭湖，在下倒认识一位君山老人，他是位能工巧匠，工于机械，能用湘竹做出飞鸟遨游九天，届时在下可向他一借那木鸟，送两位去北海。”
阿桐似乎对宁子音怀有天生的敌意，当即冷面谢绝：“多谢上仙好意，不过北海一行，乃是妖境私事，仙妖毕竟有别，我两个也不便烦劳上仙。还请上仙自便。”
宁子音闻言，也不觉尴尬或否，仍只是淡淡一笑。我却有些心急，忙说道：“毕竟事情急迫，能快些到北海是为最好，上仙既愿帮忙，自然更好，免得一路艰难险阻，多费周折。”一面又向阿桐狂打眼色，愿她能知我心思。
阿桐脸色却更加阴沉，不愿同我说话。
正僵持间，忽然不知道哪里传来“咕噜噜”的声音，阿桐没好气地问道：“什么声音？”
宁采童不好意思地小声应道：“是我……整整一日粒米未沾，肚子在唱空城计了。”
我们只好带着宁采童进城吃饭。
方才我为了将鱼卖出去，故意装作捉妖的人，把几年来永州所遭洪灾及诸多不详之事，全扣在了这条鱼头上，此时永州百姓只道是灭了祸端，张灯结彩，好似过节一般热闹。买了那鱼的尚儒楼更是里里外外忙个不停，说要做一个鱼头宴，邀全城百姓共享。那酒楼的掌柜本还要邀我们做宴席上宾，被宁子音婉言拒绝，单叫掌柜做了饭菜，挑了个雅座，让宁采童吃饭。
宁采童本来已是饥肠辘辘，但见我们都端坐在旁，只看着他一人吃饭，便又不好意思起来，停下杯箸，说道：“怎么你们都不吃？单我一人……”
阿桐说道：“我们都不用吃饭，你快些吃就好，别耽误时间。”
宁采童闻言，忙低头快吃起来。宁子音本也是不食五谷，但为使宁采童不那么难为情，也倒上酒，与宁采童推杯换盏。
后来我问过宁子音，人间的酒怎么样？
他说：“难喝。”
夜色初浓之时，我们乘船离开永州，华灯花树，渐渐都隐在山水之间。
我独听着悠悠水声，欹枕而眠。
梦里，我又见到了那个黑袍公子。
他这回不在桃树上，而在一片云海茫茫之中，孤独地站着。走近些，我才看到他是站在一块石头上，这块石头扎根在云中，被白云环绕，看上去，就好像白茫茫云海之中一个黑色小岛一般。
他开口了，他说：“这里是淘浪岩，我每次站在这里的时候，就能看到世间万物的未来命途如何。我能看到天下兴衰，能看到万物消长，能看到六界是如何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甚至还能看见神界是如何毁灭又重生的，可是，”他转过头来，双眼满含悲戚，对我说：“我看不见我们两个的以后。”
“每次我想看一看我们两个以后会怎么样的时候，就只看得到无穷无尽的白云在翻滚，只看到你抱着我，沉入海一样的白云之中，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是不是……我们根本……”
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
叔青忽然开始大叫，我从床上惊起，看到一个黑影快速而无声地从窗前掠过。
我原来从不理会这些，但此刻不知什么驱使，我竟飞身追了出去，只留叔青还在船上大叫。
“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