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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水熊病

窗外没有一丝风,鹅毛大雪静谧地下着,如诗如画。

米色的窗帘拉开了一半,上面印着一座座城堡,随着窗帘的起伏,错落有致。简单地笔划,梦一样的深蓝色,勾勒出童话的感觉。

卧室内温暖如春。一位姑娘窝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乌黑地长发,瀑布一般的垂在肩上。光洁的粉颈,显示出青春的美好。连长发都禁不住在好看的脖子后面留恋地打了个弯。额前的斜刘海儿,遮不住明媚的额头,明眸皓齿,细眉如画。要是用萧尘的原话形容,就是“我媳妇儿那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又到了萧尘醒来的日子。每次江雪都会提前来到萧尘的卧室,看着萧尘的书,静静地等着萧尘睁开眼睛。今天,她手里的这本,是萧尘四年前出版的处女作《人类是一种病毒》。

每次醒来,也是萧尘最幸福的时刻。关切的眼神,温凉的小手,甜蜜的吻,以及刺眼地光,咸湿的泪水,抬手转头间的酸涩和僵硬……不论怎样,踏踏实实地活在人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萧尘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十岁那年开始,每天晚上都做梦。各种各样的梦。要说小孩子多梦也算不上病,可是年少的萧尘自那天就已经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梦。

那天夜里,萧尘梦见了一片蓝光。那是纯净的蓝,没有杂质,没有温度,没有边际,没有意识……

不知何时,澄澈的蓝光中出现了一个白点,它是如此的小,小到肉眼几乎不能分辨。但它是自由的。它在蓝光中肆意游荡,在蓝光中旋转飞翔,在蓝光中欢喜,在蓝光中忧伤,在蓝光中烦躁,在蓝光中安详,在蓝光中呐喊,可是无声无响……

萧尘哭了,他就是那个小白点,他越哭越伤心,泪水止不住地流,越流越多……萧尘觉得自己已经干瘪,可他是那么微小,干瘪了似乎也没有变化。在他渐渐哭到昏睡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呼唤,呼唤声时隐时现,仿佛穿越万古,又像近在耳边。

后来萧尘就哭醒了,他发现枕巾、枕头、被头、床单一片湿,难道真是要哭瘪么?为什么嘴唇干裂,嗓子、眼睛甚至全身都觉得特别渴?萧尘跑去厨房喝了好多水,然后跑到父母床上,才又迷迷糊糊地睡下。

早起妈妈发现了萧尘床上还没干透痕迹,指着上面的“地图”着实取笑了他一番,但萧尘却没有辩解否认,也没有说起夜里的梦,冥冥中他知道,这是他自己的事,其他所有人不必,也无法理解。

也就是从那天起,每天晚上他都做一些奇怪的梦,直到十二岁。

十二岁的某一天(据萧尘后来回忆,应该是从第一个梦开始算的,第七百三十一天),萧尘连续睡了二十四小时。中间怎么也叫不醒。他的梦里出现了一些有逻辑的片段或是常识。

萧尘一家经过了最初的慌乱、就医、会诊无果之后,习惯了萧尘新的作息——睡二十四小时,醒二十四小时。对萧尘来说,这没什么不好,可以少去一半时间的学校,学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好像时间变得更多了。

十四岁的某一天,梦的第五年第一天,萧尘睡了四十八小时。醒来之后他开始记录,可是一提笔,却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后来萧尘发现只有偶然在生活中遇到一些事,才能想起曾经相关的梦。

萧尘的父母没有办法,求助媒体,希望能找到神医治好萧尘,让他过上正常的生活。然而始料不及,神医没有音讯,普天盖地的媒体报道、记者采访让萧尘一家精疲力尽,唯一的好处是,萧尘的学校给他安排了特殊课表,于是全年级的同学,都成了萧尘的同班同学。

这时,萧尘开始表现出了超乎年龄的理解力和才能。也许是有心事的孩子比较早熟,萧尘在面对记者采访,专家诊断,甚至狗仔队恶意跟拍时,展现了成人般的口才、机智和耐心。不论是谁,只要和他交谈过,都会留下这样的印象:这是一个天才,只是现在还没有展现天才的那一面。

果然,萧尘十五岁的时候,出版了第一本书,也就是江雪现在手上拿着的这本《人类是一种病毒》。新奇的观点,缜密的推理,幽默的行文,通俗的语言,加上天才少年的噱头,想不火爆都很难。这本书介于科学与哲学间的书,一出版即销售一空,不得不加印再加印。以致萧尘一家的生活水平也因此翻天覆地地改善起来。

然而福祸相依。在送萧尘入学回去的路上,他的父母因为车祸双双去世。

萧尘在父母葬礼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九十六小时的长梦。

时间冲淡了悲伤,岁月在不停地前进。

英俊的外表,神秘的传闻,幽默的谈吐,萧尘在被保送进的这所全市乃至全国最好的高中里,成为了校草和男神。无数才貌双全的少女或大胆表白,或暗暗喜欢。萧尘努力维持着的刚毅表情下,心里乐得直冒泡。

萧尘已无亲人,但自己已经能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当然做梦仍然是雷打不动的继续。萧尘尝试过强行不睡,但是总有困得撑不住的时候,一旦睡倒,自己的梦就一定回自动补回相应的时间,就像怎么说呢,国庆节倒休一样……

十七岁时,萧尘被国家特殊部门秘密带走,在众多高科技器材辅助,四十一位各学科顶尖专家的努力下,萧尘对从爸妈出生开始,到被带走前的所有事件,以及因果,几乎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个耗资十七亿的课题,只有两条发现:

一是萧尘第一个梦里的白点,和自然界的水熊有着相似的形态,这类缓步动物门的物种,最大的特点,是生命力顽强,太空甚至真空中,都能生存,脱水不死,无处不在。

二是萧尘睡梦中新陈代谢极为缓慢,清醒时连续近百小时的各类活动也并无异常。这一点,和水熊也有相似的地方。萧尘半年多的海量数据已经上传悬臂云计算系统,预计二十年可以得出初步结论!

综合这两点,此种病症并无新型细菌、病毒等诱因,猜测可能为神经元基因变异所致。至此,医学界有了一个新名词:水熊病,或称萧尘病。

萧尘的失踪在学校引起了极大的波澜。“被有关部门带走”这样的解释,让校长也说服不了众多花季少女,和为花季少女冲锋陷阵的同季节男生。在各方舆论和没有成果的双重压力下,十八岁的萧尘回到了学校。作为研究回报,萧尘的周围不再有尾行的狗仔和不恰当的关注,回归了安静的平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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