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教室的走廊。干净,空挡,沉寂到让人压抑得无法呼吸。心脏随着向前迈进的脚步骚动起来,一种紧致的预感扎入头皮,令人浑身麻木而冰冷。
紧接着,一抹刺目的褐红在教室门口的墙上张扬。鲜血擦过的痕迹涂抹在雪白的墙壁之上,像是无意中构成的艺术,又像一种绝望的呼求。
脚步变得谨慎,沉重;直到走进教室的门口……
一个年轻的大男孩站在眼前。
自然的微卷发,略深的眼眉跟微凸的额头,尤其是较为纤长鼻梁将他与典型的亚洲人五官区分开来。男孩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水滴,脸上充满迷惑不解与惊恐。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枪。
“教授!”男孩恐慌得抬手扶头,拼命的摇着脑袋,“不、不是!不是的!教授,救——”
“趴下!”
“砰!砰砰砰!”
连续的枪声,直接震动着灵魂。
伸出得手,却什么都没抓到。
“……教授。”
“教授!”
在办公椅上小憩的青年猛的睁开眼,将他旁边侧立的女子吓一跳。
“教授,您醒了。”
这是一个梳着马尾辫,看起来活力十足的小姑娘,至多十七、八岁。她眨了眨闪动的大眼,圆圆的瓜子脸配着有点孩子气的表情显得很可爱。
“是你啊,晓林。”青年坐直身,“说过很多次,叫我名字就好。”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嘛。”被称作晓琳的女孩吐吐舌头,“而且我个人觉得教授这个称呼要比蓝麟医生,或者雇主大人之类的好得多。”
蓝麟失笑,不可否认不可否认这个曾经的学生,现在的工作助理的话让他心情好多了。
“教授,刚才你在做恶梦吗?我看你脸色苍白,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所以把你叫醒了。抱歉,打扰您休息了。”
“啊,没有,谢谢你叫醒我。”
蓝麟站起来,活动一下因熟睡而僵硬的身体。女孩见状顺势翻开手里的日程表:“下午两点半,四点还有两位病人。三点半的客人取消了预约,因此中间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您要不要在这段时间休息一下?”
就在此时,由钢琴曲编制的手机铃声响起,蓝麟取出手机看了下号码,这才接起。跟电话里的人交谈几句后,他压下电话。
“我要出去,把下午的预约都推掉。”
叮嘱完助理,他从门口的衣架上取下外套。
“啊!教授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让我跟客人怎么说——喂!”
蓝麟笑着抬手挥了挥,然后用手语打出一句:ITRUSTYOU。气得他背后的少女牙痒痒,恶狠狠的比出一个:给我等着的手势。可惜人家没有回头,看不到。
与此同时,身处案发现场的董琪压下手机。
“董指挥?”
刚赶到现场的李青直接走过来,满脸惊奇。董琪跟他隶属不同部门,上一次的案子由于情况特殊,被指派成现场临时指挥。后来董琪私下找他跟蓝麟,说什么将来还要长期合作的时候自己也没多想,以为董琪指的是蓝麟跟警察的合作。想不到这回又见到。而且这起案子根本不在他所管辖的区域,特意将自己叫过来,难道说——
董琪冲他点头:“没错,之前联络你们,就是希望你们与我合作来解决特殊案件。”
说着,董琪看向现场,李青的目光也随之望去。
“这是连续杀人案。”
本市的少年宫,作为青少年从事各种活动培训的场所,是半开放性场馆。在一所综合性的建筑物内,也有经常租借给各团体歌舞排练,以及大型集会的训练场。训练场位于一楼,整整一排的玻璃门窗,其余三面墙上皆有两米左右高度的镜面帖嵌,使得场地看起来宽敞透彻。房间的结构很简单,就是一整个平整的空旷的场地,啫绿色的平滑地面,成排的黑色框架照射灯,为了活动方便除了靠墙的十几个座椅外没有什么多余的设施跟物品。
如今活动场的周围已经拉起黄色带有文字的警戒线,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止围在场地门窗外围的孩子跟家长们好奇的目光。场地中间的地面上散落着暗红色的玫瑰花瓣,像是摊在地上的血迹深刻鲜明。与花香相融合的消毒水味将人的视线吸引到屋顶一排排的灯架之上——正中间,与玫瑰位置上下相对的房顶,在那漆黑的纵排钢筋灯架上,一根铁索悬挂着。
铁索下端,悬挂着一具洁白干净,由人体构成的‘吊灯’。
她穿着接近肉色的连身泳装,双手双脚被反扣在背后以铁丝捆绑连接,固定在锁链之上,形成一个优美欲略显僵硬的拱形弧度。泳衣的款式恰到好处的在背部留出一大片U型弧度,就在光裸的背部放着一支所剩无几近乎燃烧殆尽的红色粗蜡。从已经浸满背部的蜡油可以看出她可能从昨天晚上就被挂在这里。搭在她胳膊跟腿上的细碎长条白纱显然是刻意布置上去,令‘吊灯’看来充满意大利浪漫风情。
……至于,称被害者为‘她’,是从她的躯体身形来看。
她,没有头。
办案多年,见过多种现场的李青面对如此场面还是一阵反胃。其实这具无头尸体看起来一点都不狰狞,相反给人一种浓烈的艺术气氛,另类的死亡美感。令李青作呕的正是这种诡异的不协调——砍下人头,将尸体布置成艺术品一样的灯具,无法想象是怎样得变态才能做出这种行为。
尤其是在这里——李青扫一眼门窗之外,警戒线也无法阻拦的青少年们惊讶好奇以及震撼的视线。
将尸体悬挂在少年宫的会堂,让这些孩子直面社会之中的黑暗与罪恶,真令人恶心到反胃!
他一定要抓到做出这种事的混蛋!
“你说是连续杀人,之前也有类似这样的现场布置?”李青铁青的脸问道。
“第一个被发现的受害者只是没有右臂,第二个受害者的现场被凶手精心布置过,没有双腿。”董琪回答。
“都是女性?”
“不,第一个被发现的受害者是个少年,地点是Y省。相隔六个月后,在我们省发生第二起案件,因尸体的特殊状态而被认为与Y省的案子有联系。没想到还不到三个月,他又下手了。”
正听董琪说着,李青注意到有几队刑警也刚刚赶到。他注意到不是眼熟的面孔,估计他们是Y省合作办案的刑警。
“尸体的特殊性,是指防腐剂吗。”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青跟董琪一起回头。
“你怎么进来的!?”
李青一字一句质问,他对负责警戒线的警员不负责任强烈不满。
蓝麟不紧不慢的亮出自己的临时证件:“虽说是门外顾问,也算半个执法人员。多谢了,小琪。”
“就算没有我,你也能很快拿到。”董琪淡淡说道。
“可是,让他随便进入现场——”
董琪打断李青的抱怨:“我们需要他的协助。而且,这一次Y省也派来一位擅长为犯人心理素描的特警协助办案,我相信他们能够帮助我们更快抓到凶手。”
听到董琪这么说,李青意识到这个案子的影响不小,上级可能下达尽快破案的命令。不满归不满,他无法否认蓝麟对于犯罪者的心理把握非常精准,最重要的是这位名为心理顾问的男人有着比警察还敏锐的观察力跟嗅觉。
“……你们,可以让我把她放下来验尸了吗?”
拿着器材的老太太叉着腰正瞪着他们。众人一看,果然其他探员已经完成拍摄现场,采集样本等工作,站在梯子上的探员正眼巴巴等着下一步命令呢。
董琪一挥手,待命的探员们立即行动,将悬挂在上面的尸体解下来。
一起连续杀人案的跨省市协作调查终于正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