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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天下大势

张良在书房选书,拖拖拉拉一个上午都没选好,只觉得这本书也好,那本书也不错,总是难以决断,恨不得把想看的书都翻一遍,但想起和楚南公有约在先,只看一本,所以迟迟不能决定。

到了午时,小乙下了书房,进来道:“张公子,我师父叫您去吃饭呢。”张良正捧着一本书翻看,爱不释手,本不想吃饭,但想到楚南公前辈相邀,不去岂不非礼?于是放下书随小乙上去。出了书房窖门,小乙转身对张良说道:“张公子,我师父叫我有几句话转告你。”

张良问道:“什么话?”

小乙道:“我师父说,艺不在多在精,习书之道也是如此,专攻一门比精通多门要有用的多。你若无法决定选什么书,就结合当今天下之势,和自己之于天下的定位,再来选时,抛开那些不需要的,便好选了。”张良听了,似有所悟。

到了前厅,一桌饭菜已然摆好,却还没人上桌,张良出门到院子里一看,原来是范增和荀子正在下棋,项燕和楚南公在一旁看着,项藉还是文静静地站在项燕旁边,当然少不了小甲那个棋痴,公孙止却不在,想是回兰陵帮张贵打点去了。那二十余人项燕的护卫,早把田里的稻谷收干净了,只留下空气中收割后的稻草香气,不得不说这收稻效率倒是快。现在蹲在院子外面的草地上生火做饭,二十余人竟然没发出多少声音,张良心中暗自感叹:不愧是劲旅之师。

张良凑过去看那盘棋,已近尾声,倒是下得焦灼,胜负难分,想来范增的棋艺,的确是高绝,竟能和荀子不相上下,张良心道:这范增棋艺,倒是果真不错,但我却未必输他。这话倒是事实,张良和荀子下时,敬重荀子是长辈,是以总存了谦让之心,对阵时并没有拿出十分的本事来,而这范增心高气傲,临阵对敌绝不手软,想来定是尽了全力的。

不一时,棋局终了,小甲又积极地数子,范增白先181个子,算是范增赢了。范增赢了棋,朝张良望了一眼,满脸的倨傲神色,似乎是向张良挑战,张良也不以为意;荀子输了不但不生气,反而愈加开心,定要拉着范增再战三百回合,楚南公一看,这还得了?忙把荀子劝住了:“荀老头,这饭都快凉了,你不饿咱们也饿呀,还是吃饭再下吧。”荀子听了,只得作罢。

饭桌上,各人按辈分坐了,掀开菜碗的盖子,果然有一只大公鸡,煲了浓浓的汤,顿时一屋子香气四溢,别看小乙人小,不过十一二岁,但是做的饭菜着实可口,张良尝了,也免不了多夹了几筷,一席午饭并没有什么事,只有楚南公和项燕扯着闲话,张良乃儒家弟子,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不怎么说话,范增也没什么言语,项藉乃是个小家伙,自然话不多。

令张良吃惊的是,项藉这个小家伙,饭量着实不小,竟吃的比自己还多,一般人家的孩子,两岁多的时候,还在学走路,吃饭也不会多,这项藉吃饭倒是又多又快,而且不用人照顾,张良不禁感叹:难怪这孩子看起来像四五岁的样子!忍不住去猜测这孩子长大后的样子,想来定是人中俊杰。

酒至半晌,楚南公和项燕讨论起了国家大事,张良少有听到楚南公谈论国家大事,所以便留心来听,只听楚南公对项燕道:“当今天下,秦国统一乃是大势所趋,特别是嬴政即位后,励精图治,磨刀霍霍,对其他各国的吞并之心日益显露,我观不出十年,天下可尽归秦矣。”张良听到这里,不觉一震,想起小乙说的“结合天下之势”,莫不是秦国统一六国?如果是,那么自己的国仇家恨怕是难报了。

项燕是楚国大将,听见楚南公这么说,当即不高兴了,反驳道:“秦国虽然强大,但还没那么大的食量,有我项燕在一天,莫说十年,便是二十年,它也休想打下楚国。”范增倒没表示赞成,支着耳朵听着,似有所思。

楚南公笑着对项燕道:“你呀,就是死鸭子嘴硬,我问你,若是王翦带兵二十万攻楚,你能抗衡多久?”项燕想了想,自信地道:“若是王翦带二十万来,我叫他只带一半的人回去。”楚南公又问道:“若是带四十万呢?”项燕沉思片刻,道:“若是四十万,我能和他抗衡周旋五年。”楚南公又问道:“若是六十万呢?”项燕惊道:“六十万?秦国哪有那么多人?”楚南公笑道:“现在是没有,可是过几年等它打下赵魏燕之后,自然就有了。”

范增听了,一脸不信,对楚南公道:“前辈多虑了,赵魏燕不是中山小国,岂是说打就能打下的,别的不说,单说赵国李牧,就够秦国头疼一阵子了。”李牧乃赵国上将军,多次打败秦国的军队,和王翦不相伯仲,倒的确是一个帅才。

楚南公转过头,看着范增,笑着问道:“怎么?你不信我老头子的话?这样,我和你打个赌怎么样?”范增问道:“什么赌?”楚南公道:“半年之内,秦国就要攻打赵国,一年之内,李牧必死。”

这下别说范增,张良都不相信了,道:“李牧作战,有勇有谋,常能以弱胜强,不要说李信蒙恬之类,便是王翦拿他也没办法,怎么可能守不到半年就死?”范增也道:“前辈这话就耸人听闻了。”楚南公面不改色,仍是自信地对范增道:“若我说中了,你便从此归隐山林,专心看我送你的那本书,直到这小家伙来叫你出山,”说着左手指向一个人,张良看楚南公手指处,赫然竟是项藉,心下也是一惊:莫非这项藉以后,是个力挽狂澜的人物?又听得楚南公说道:“若我没说中,我便再送你十本书,怎么样?敢不敢和我老头子赌。”范增本就气傲,又笃定自己必胜,也不管楚南公哪来的自信,当下就和楚南公赌了,一年为约。

张良看楚南公成竹在胸,也是一阵迷糊,以自己的眼光来看,秦国是无法轻易拿下赵国的,毕竟李牧的确可以说是赵国有史以来最出类拔萃的将领,论起打仗来,恐怕还在廉颇之上,而秦国虽然名将众多,但最厉害的王翦也拿李牧毫无办法,毕竟王翦不是白起,不可能做到坑杀赵军四十万人。但张良也不好和楚南公争论,毕竟楚南公说了,一年之内见分晓便是,又想起楚南公说天下大势是秦统一天下,当下问道:“前辈,敢问秦国既将一统天下,那我岂不是复仇无望了。”

楚南公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仇恨,是人最古老的情感之一,却也是最伤人的情感之一,子房,你可不要迷失在了仇恨中。”顿了顿,又道:“秦国的优势在于强大,而劣势,也在于它的强大,所谓‘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暴雨猛烈却不能持久;秦以暴力取天下,就将会以暴力失天下,要知道守业,可比创业要难得多。虽说历史大势,乃是渐趋一统,但若是努力去争取,也不是没有改变历史的可能。”

张良听了这番话,暗暗思索楚南公话中的意思,渐渐陷入了沉思中,范增也若有所思,收起了那副狂傲的神色,只有项燕,喝了一口酒豪气地道:“我管他什么秦国强大,只要我项氏一族还有人在,就会向它抗争到底。”楚南公哈哈笑道:“你这话我爱听,凭你这句话,我就敢说: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自倒了一杯酒,和项燕干了。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话一出,在座者都是一惊,当然除了只对围棋上心的荀子和只对食物上心的项藉,张良细细思索楚南公的话,觉得似懂非懂,有点头绪又理不清,只得坐在那里慢慢咀嚼,连碗里的饭菜都冷了。小乙和小甲因为人多,本在厨下吃饭,这时小乙走出来添饭,看见张良魂不守舍的样子,于是问道:“张公子,你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张良这才缓过神来,对小乙笑道:“哦,不是,饭菜很好吃。”说着,把饭匆匆吃了。

范增看张良匆匆吃完了饭,也匆匆把碗筷放了,对张良道:“久闻子房乃棋道高手,今日见了,何不切磋一把?”张良正待要答应,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剧变,对范增拱手道:“子房还有急事,日后若是有时间,自当奉陪。”说完,也不管范增,急匆匆往书房去了。

范增恼怒,伸过一只手就要拉张良,却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正是荀子,看着范增笑嘻嘻道:“你要下棋,不找我老头子反倒找他小孩子,莫不是看不起我?”范增无奈,这种倚老卖老还装萌的老前辈,真是伤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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