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洪水狂暴地肆虐着夷陵城外的荒野,洪水在毫无任何预示的情况下吞噬了村庄,暗夜里,人们来不及逃命,就没入汹涌的洪水里。奋命北上的泉州军团几乎全军覆没,水面上漂浮着各种人的,畜的尸体,水里散发着尸体腐烂的恶心的腥臭,臭味乘着从东南方向来的风一路飘进夷陵城,整座城弥漫在混浊的压抑里。
洪兕命人在夷陵上游的江水中投入防止瘟疫的药,同时派出大量兵力,全力搜寻叛首宗狼烽的尸体。
一个身披重甲的下属踏进山洞来,向正在查看各方消息的洪兕道,“启禀洪坛主,有消息。”
洪兕将手里的信纸按在石坛上,道,“快讲!”
下属道,“在夷陵野外找到宗狼烽的尸首了。”
洪兕听了,道,“在哪里?”
下属回,“在外面。”
“将尸体抬进来。”
下属对着洞外高声道,“洪坛主有令,将宗狼烽的尸体抬进来!”
话落,几个小兵抬着一个尸体走进洞里,将尸体放在地上。洪兕拂袖站起来,走到尸体旁蹲下,仔细察看后,认出宗狼烽的容貌,又从其身上搜到泉州军令牌,于是确定,大喜,“不错,正是宗狼烽本人!来人,飞鸽传书,上报总部,就说本坛主已经找到宗狼烽的尸体,请尊主前来验证!”
信兵放出信鸽,将消息送出。
铭邪危坐大殿之上,冷峻地扫视着殿下众人,手里的毛笔时而地动弹。殿内的人全都神色僵硬,看得出来,已经吓过了头,只等一声话落。
铭邪放下手中的笔,慢慢地站起身了,走下台阶,一步一步走过众人的身边,最后停在一个着黄褐色衣服的中年男人身边,“秋螽,前任封掌门的墓地由来冷清,你曾是他最得宠的部下之一,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秋螽道,“应该派专门的人每日打扫,上供,派中众弟子定期拜祭,让封掌门享受生前的待遇。”
铭邪将头一昂,“不,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秋螽问,“请问尊主,是什么办法?”
铭邪看着秋螽,拍拍他的肩膀,“我决定派你前去陪封掌门!”
秋螽惊骇,“属下当不起此等大任,还请尊主收回成命。”
铭邪摆摆手,道,“不,在从前,封掌门最喜欢跟你喝酒,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来人!”
一个弟子举着一个托盘走进大殿,托盘上一个酒壶,一个酒杯。
铭邪提前酒壶,将酒杯注满,端到秋螽面前,“喝了它。”
秋螽僵紧地望着铭邪寒潭一样的眼睛,迟迟不动手,铭邪的眼神愈加骇人,突然,秋螽一手打翻酒杯,大声道,“顾铭邪,我是封掌门亲自任命的元老,当年连封掌门都不曾说过要我陪葬,你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算了,你竟然敢要我的命,就是对封掌门不敬!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葬月派的掌门,葬月派的掌门应该由封掌门的大徒弟宗狼烽来担任,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铭邪没有知会秋螽,却勾勾手,叫来方才呈酒的弟子,弟子会意,举起酒壶,将壶中之酒一饮而尽,然后退下。
秋螽恍然大悟,此是铭邪试探他之计,知道已无路可退,于是唰地拔出一个侍卫的剑来,狠狠地刺向铭邪,铭邪两指一夹,稍一用力,剑便偏向一边,断成两节,旋即,锁住秋螽的咽喉,手指一捏,顿时血溅当场。
大殿内的人见此场景,都吓得魂飞魄散。铭邪回到大殿上,将案台上的章本往下一抛,“凡是这上面勾出名字的,全都拖出去砍了!”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殿外进来一个下属,走到大殿上弯下头,将一个纸卷捧上,“禀报尊主,夷陵洪坛主呈上消息。”
铭邪捏起纸卷打开,看过之后,抹起一丝狠冽,对众人道,“今天就到这里,大家都散了吧。”
铭邪走出大殿,回到掌门圣居,欲换衣服去夷陵,一个亲信握着一只鸽子进来交给铭邪,铭邪察看信鸽脚环,见是江南千府之鸽,将信纸打开,上面写着,“速来千府商议大事千花湮”
铭邪已经算到千花湮所指何事,将信纸一拈,纸成碎末。
洪兕自找到宗狼烽的尸体后,以为事情已经结束,遂下令将泉州五万叛军的尸体焚毁,之后,将军力撤回夷陵分坛,只等铭邪来确认宗狼烽的尸体后,加功封赏。
一日后,铭邪突然出现在夷陵分坛,让洪兕大感意外,连忙跪地迎接,吩咐人摆席列宴。
铭邪上坐,洪兕将酒满上,难掩喜悦之色,“尊主终于驾临夷陵,属下真是万幸!属下不负尊主之命,已经将叛军一举消灭,叛徒宗狼烽也已命丧洪水,尊主从此便可高枕无忧了!”
铭邪道,“那你们分坛损伤多少?”
洪兕自豪地回答,“毫无损伤。”
铭邪道,“是吗?你把握的时机真是恰到好处。”
洪兕听到铭邪夸奖自己,更加开心,“这都是尊主智谋,属下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尊主,您稍等。”
洪兕对下属吩咐,“抬上来。”
众兵抬着一具一具的尸体陈列在下面,盖尸布打开,是一个个身着甲胄之人。
洪兕道,“启禀尊主,这些都是从洪水处搜到的,全都是叛军之将。”
铭邪头也不抬,只管饮碗中的酒,“他们的死活不关我的事,宗狼烽呢?”
洪兕见铭邪切入正题,笑着道,“没有那个叛徒的尸体,属下也不敢请尊主亲临,“遂对下面道,“快将叛首的尸体抬上来!”
几个小兵合抬着一具尸体进来,足见这尸体很重。
洪兕对铭邪道,“尊主,请。”
铭邪落下碗,抬脚走下石阶,来到尸体前俯身蹲下掀开白布,一个麦兜大的脑袋展现在眼前,怒眉上扬,皮糙肉厚,一把长胡子垂在胸前。
洪兕曾多次见过宗狼烽,确定眼前之人就是他,于是满心欢喜地等着铭邪封赏。
铭邪解开自己左手的袖扣,撸起袖子,胳膊上现出一个深深的月牙形印记。铭邪抬起尸体右手食指,在那印记上一比,结痕明显不吻合。铭邪站起身来,看着洪兕,道,“他不是宗狼烽!”
洪兕像被雷劈了一样,脸上的神采瞬即不见踪影。铭邪道,“小时候,封掌门让我们比摔跤,因宗狼烽年龄大我很多,力气也就大,有一次,下手重了,将我左臂抓成重伤,留下了这道疤痕。但是尸体的左手食指却并不与这疤痕吻合,所以,这不是宗狼烽!”
洪兕听了,立刻跪下,“属下知罪,求尊主饶命啊!”
铭邪道,“起来!这件事你并不知情,怪不得你!金蝉脱壳?哼,宗狼烽,你用整个泉州军团作代价,想从此逃出我的视线?只可惜,你的手指出卖了你!跟我玩心计,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洪兕庆幸逃过一劫,站起身来,已是满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