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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物语】(16首)

【岁尾的雪】

简单的六角,纯白的花朵。

为了迎春,无限堆砌,逞盛大的语境,

浩荡、恢宏。

简单堆积,纯白炫目,

只为一个单纯的心愿,

走千家万树,大秀山川。

简简单单,纯纯白白,

在趋向消融的时运里,万千踩踏中,

摊稀薄的果浆,魂升于天,魄坠于地。

简单的字符,纯白的源码,

始于无悔中历穷达,

终以天地人为呼吸。

【红叶(二首)】

被艳阳宠幸的花枝

美丽仿佛无限

开得热烈败得悄然

而叶子碧绿的叶子

一枚颤抖的叶子

比所有的鲜花走得更远

平生煎熬风雨

最后的盛开近似盲目

最后的盛开血情浸染

淬火淬火

卓立时光的梢头

谁真正是我

孤绝的凝思

是你还是带露的青枝

你是我眼里的一团火

夜不能寐朝不能食

曾经的夏日声色俱厉

我苍白的指掌颤抖着为你抚膺

那时的水火相依为命

总在凉秋之后

耗干甜涩的浆汁

沉沦比夜更深地沉沦

光明中益发灿烂

【流星】

仿佛听见了

流星划破长夜的巨大声响

待到推开窗子

已经踪影全无

对于万家灯火的夜空

你还能冀求什么

有限的席位对号入座这些

你就不要指望了

你不妨做一颗流星

向大庭广众昭示一线光明

然后坠毁

生命是火

照亮你的书案和屋壁

并且飞动起来与闪电争辉

纯洁的诗人真诚的歌者

你们是摆渡天湖的

桨橹

【流水】

一支歌

唱了多少年依然凄婉

一波一澜你唱

点点滴滴你唱

而你从未离去

离去的

是人

而你

依然残酷

一波一澜

点点滴滴

兑尽了

我们生命的黄金

【咏蝉】

若还有梦

你的苦吟

定会平添几分浩荡

你将睡眠裹得太紧

竟撑不开一伞之梦

尽管你的睡眠

比所有的梦更长

你将睡眠裹得太紧

不过蜕一层壳

倒仿佛耗尽了激情

都市向晚的风中

你定睛向上望穿所有的楼台

无梦的歌吹濡染炎凉

第一个音符就老得心碎

不遭觊觎不逢阴雨

你优柔的翅子

不会轻易起飞

【艺虫】

脑袋高擎起两根天线

那是你职业的崇高感

脊背是棕黑色的

似在说明

庄雅与内秀才是本来的你

仅仅出于衣食的需要

你将下腹和尾部漆成了红色

将弄琴的双臂漆成了红色

这颇具性感的红

使你成了地道的江湖艺人

你进城的日子

注定是一个**的日子

而交易的嗓门

注定要高过你低徊的旋律

甚至高过你出身养心

自在而勤奋的山林

蒙昧的城里人

痴迷的城里人

谁能听出你的苍凉和沉郁

你深伏于草从

让我再三俯下身去

陌生的呼吸令你一跳而起

如同断然甩开

一团纷扰的思绪

【蝉】

本名为禅想是

那个号称苍颉的人

对你的出身耿耿于怀

你遂被窜改

究竟禅是什么

没有人说得清

想来也许是

只有人能念叨的真经

乳名便叫知了

未免知得太早

与秋之缘初浅

哀吟胜似玄言

(智者心歌者音

调和了你的肤色

逗引着人类的胃口

精明的套子高高举起

雨过天黑的小树林里

饱嗝的电光打成涡旋)

【种子】

不起眼但每一粒

都怀揣秋天

一滴汗要摔八瓣

一滴泪要摔十八

只这一颗心

却注定破裂成

何止万千

古有处子女娲

抟腥泥腐土捏造神话

兑以隐喻的水

那混沌的命运与幻想

遂被无限等分

【菊心】

仿佛便是丰腴年华

荣耀的金身

风风雨雨

我不能像古人那样

顶戴花冠

清白而自赏

我衣衫单薄

勤恳地活着

勤恳地

搬弄古人取暖

不可预知的来世

倒映着清清的月

有心之远

【日月】

深藏着相思无极

仅以肢体入梦

而肢体离散

我放逐这颗心

在青冥

冰天九重

炼狱十八

心步步滚跌

一一死过

如幽梦之呜呃

洗礼!在东方

天之永恒的津渡

心翕然附体

哗然站立

以百倍的热情

【忆石榴】

那时满地的泥泞

都不顾了脚

随便陷到哪里去

天生丽质的石榴

撑出断墙缝的石榴

摘一个少一个

很久不见了踪影

那一排排玲珑的雪齿

多雨时节迸散

闪烁今夜的星星

那天真的、美丽的

甜蜜的、酸涩的……。

【蟋蟀】

不是在发霉的墙根

不是在桌角

不是在太阳和烛火的影里

蟋蟀清冷的说唱

从季节的上游飘来

空气里的行程充满炎凉

从尘封的古籍里逸出

洒满我清贫的书桌

且随着我智能的手

潜入暧昧的抽屉

且模仿我努力的笑意

挤进镜子的后台

【一只受伤的蝙蝠】

满屋子的光明

和暖意诱惑你

钻进门缝

你的神秘精密呢

时间只留下你生硬的飞

将要入眠的人

最容不得往来如织的梦影

于是扫帚扑你

你扑山墙再扑地板

不规则地蜷缩

在墙角绝望如死

如一小块发酵的粪土

将你扫进木锨

久久端详

嘴角见红歪斜

微微震颤冷飕飕地

时间关系掷你于雪

冰冻的雪斑驳的雪

【红彤彤的婴儿】

红彤彤的婴儿

黄橙橙地

在东墙上喊我

每天每天

我都被好梦惊醒

陷入迷惑

红彤彤的婴儿

从生到死

每天都是一劫

痛苦而且辉煌

【麦子】

一个梦

能破碎成多少颗星星

或者一滴泪

能召回多少颗心

一茎草撑起沉实的天空

麦子很累麦子

一生站着不挪动一步

【月的微吟】

残缺的灯谜

谜底是圆

持久的悬念

注定要被

片刻的美满打破

黑夜与梦本不相干

是笼统的月

将二者混为一谈

泅夜的人

月是你唯一的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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