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首先向你出示警方的记录,上面是你在车里说过的内容。如果你对这个记录没有异议,就在下面签上你的名字。”丘吉尔把一张纸递过来。
5月31日星期一,凌晨3点45分,约克郡警察局侦缉总督察韦尔·丘吉尔,与约克郡警察局侦缉警员哈瑞·伊斯比、斯卡伯勒市警察局侦缉督察康罗伊和侦缉警员莱恩一起进入斯卡伯勒市惠顿街海景别墅7号房间,当时西蒙·纽比在该房间内睡觉。总督察丘吉尔叫醒纽比先生并告知他因涉嫌谋杀贾斯敏·赫斯特而被捕,同时提醒他:他可以保持沉默。但如果他在被问及将来作为其庭审抗辩依据的问题时保持沉默,则可能不利于他的辩护。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作为呈堂证供。然后,纽比先生被押解到警车上,警车随后从斯卡伯勒市驶向约克郡。
在被告知法律权利后,纽比先生声称他没有杀害贾斯敏·赫斯特,称自己有数星期未见过贾斯敏·赫斯特,并多次重复了这一说法。
丘吉尔把笔递给西蒙。“给你。如果没有异议,就在下面签名。”
“不,等等……”这些话让西蒙很害怕。“不,我没说过那样的话。”
“你是这么说的,小子。我听得清清楚楚——我们两个都听到了。你说了好几遍。”
西蒙惶恐地转向露西。“我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我……”
“丘吉尔先生,你在车上审问了我的委托人?”
“没有,帕森斯夫人,我们当然没有。这是在我们告知他的权利之后,西蒙主动说的。”丘吉尔不屑地瞥了露西一眼,然后继续紧盯住西蒙。“你告诉我们,你没杀贾斯敏,你有几个星期没见过她了。那都是你亲口说的,西蒙。你现在要推翻这一说法吗?”
“不。是的。是的,这不是真的。”
“哪部分不是真的?”丘吉尔温和地问道。“你没杀贾斯敏的那部分?”
“不!当然不是那部分。”西蒙双手捂着脸,不知所措。“我……我见过她。”
“什么时候?”
“我去斯卡伯勒的前一天。”
“上周五晚上?”
“对。”西蒙看了露西一眼。“你跟他说。”
“在我们继续之前,总督察,”露西打断他们。“我的委托人要做出一项声明。”她把一张纸递到桌子对面。“这是他几分钟之前写的。我觉着这能帮助解释一些事情。”
韦尔·丘吉尔拿起那张纸,大声宣读。
“我一年前认识了贾斯敏·赫斯特,并深深地爱上了她。去年10月份,她搬来布拉默姆大街23号和我同居,一直住到今年3月份她离开了我。她说厌倦了我,并且有了新的男朋友,叫大卫·布罗迪,他们俩住在斯蒂林弗利特路8a号。我曾去过那里一次,请求贾斯敏回到我身边,但她没答应。打那以后我又见过贾斯敏几次,但见面时间都很短。5月13日,星期四,我在河边碰到贾斯敏·赫斯特,然后一起回到我的住处吃饭。我让贾斯敏回来和我同住,但她不肯,我们大吵了一架,然后她就离开了。她走后,我心里很烦,就决定到斯卡伯勒散散心,想办法忘掉她。我当晚开车到了斯卡伯勒市,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今早警察逮捕我时,我才知道贾斯敏已经死了。我没杀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西蒙·纽比。”
丘吉尔看着哈瑞,然后大笑起来。“你在车里说的可不是这样,对吧?”
“不是,哦,我太害怕了。你们告诉我之后,我才知道她死了。你让我说什么好?”
“说真相啊,小子。”
“我现在说了啊。就这些,都写在这张纸上了。”
“好啦,如果你们没有证据指证我的委托人,”露西说,“那我要请你们撤销这个错误的指控,立即释放他。”
“哦,想得美!”丘吉尔把一个塑料证物袋放到桌上。里面装着一双沾着泥的运动鞋。“这么说吧,我们确实有证据,帕森斯夫人。”丘吉尔一字一句地说着,目的是让录音机清晰地录下他说的每一个字。“我正向纽比先生展示一双男鞋,耐克牌运动鞋,44码。你认识这双鞋吗,西蒙?”
“不认识。”
“这双鞋是在你家里找到的。是你的鞋,对吧。”
西蒙耸耸肩。“也许吧。穿这种运动鞋的人多了去了。”
“可这双鞋是在你家里找到的,而且上面粘着的泥和草与贾斯敏尸体附近的泥和草很相似。那里的鞋印看上去也跟这双鞋符合。”
“那又怎样?我说过了,穿这种鞋的人不计其数。”
“上面的粘着的泥和草又怎么解释?”
“我经常跑步。这种鞋就用来跑步的。”
“是的,没错。”丘吉尔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西蒙。“那上面的血迹呢?”
“什么血迹?”西蒙脸色煞白。“在哪儿?”
丘吉尔指了指左脚那只鞋带和鞋尖之间的位置,上面有几处暗褐色斑点。然后,他把鞋翻转过来,用笔指了指鞋底上的凹槽。“这里,还有这里。血点儿不大,但足以让你坐很多年牢,小子。因为法医已经化验了这些血迹,它们都是AB型RH阴性血,也就是贾斯敏·赫斯特的血型。这是贾斯敏的血,西蒙,对不对?你杀她的时候沾上的。”
“可我没有杀她!”西蒙躬身要站起来,大声喊叫着。“把鞋给我!那不是我的鞋!”
丘吉尔把鞋从西蒙眼前拿开,微笑着。“这就是你的鞋,西蒙。凶手穿的就是这双鞋,而且是在你家卧室里发现的,上面还有贾斯敏的血迹。在你家还住着其他人吗?”
“没有别人。”西蒙慢慢坐下。
“有别人把运动鞋放在那儿吗?”
“没有,不过……”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丘吉尔拿出另一个证物袋。“我向纽比先生展示一把黑柄面包刀。我们还在你的房子里找到了这个。这是你的吗?”
“不是。我怎么知道?”
“上面有指纹,西蒙。我们随后会拿你的指纹来比对的。”丘吉尔停了一下,享受着这一刻,眼睛直视着西蒙和他那个沉默的律师。“这把刀上也有贾斯敏的血迹!”
“不可能有!你在撒谎!你看,刀刃上很干净!”
“我没说是在刀刃上,对吧?毫无疑问,你杀了贾斯敏之后把刀擦洗干净了,以为这样就不留痕迹了。但精明的法医检查了这把刀,在刀刃和刀把接缝处发现了血迹,跟贾思敏血型一致,都是AB型RH阴性,这是你割她喉咙时留下的。”
“我没有!你敢再说,你这个杂种……”西蒙又一次站起来,但露西把手按在他胳膊上,看到西蒙坐下,露西松了一口气。
“听他们说,西蒙,”露西说。“如果你不想回答,就不必开口。”
“但那不可能是贾斯敏的血!我没有杀她,我说了!”
“随你怎么说吧。”丘吉尔傲慢地微笑着。“听说过基因吗,西蒙?我们已经把血样送去做基因检测了,是不是贾斯敏的血,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那么,结果肯定不是她的。”
“是吗?我们走着瞧吧。你也没有强奸她,对吗?”
“什么?当然没有。”
丘吉尔冷酷而残忍地一笑,“这么说,你愿意提供基因检测样本,对吧?”
露西感到身上冒出了冷汗。“我需要再次征询一下我委托人的意见……”她支支吾吾地说。但丘吉尔打断了露西。“再过一会儿,再过一会儿。首先让我告诉你的委托人我们为什么需要取样,好吗?听着,西蒙,杀死贾斯敏的那个人——那个人穿着运动鞋并且用那把刀子——不止杀了贾斯敏,而且先强奸了她。在实施强奸的时候,留下了体液,这能帮助我们找到并确认凶手的身份。因此,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需要从你身上取样做基因检测,然后与凶手留在贾斯敏身上的体液基因进行比对。如果你是无辜的,也能通过这种方式得到证实。但如果不是……”
韦尔·丘吉尔不再说话,屋里死一般的安静,凝聚着紧张的气氛。西蒙双手抱头,无声地哭泣着。丘吉尔打破沉默,压低的声音中透出无情。“我们要从你嘴里取样并拔几根头发,不会疼的。但我必须警告你,如果你拒绝主动提供,我可以强制取样。你明白吗?”
西蒙点点头,还在哭。问讯只持续了10分钟,但丘吉尔很肯定,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充分打击到西蒙了。如果这孩子认罪的话,现在正是时候。
西蒙小声咕哝了一句,丘吉尔没听清。“你说什么,小子?”
西蒙抬起头,泪痕满面。“我说精液应该是我的!”
“你的?”这就对啦!丘吉尔想道。终于认罪了!
“西蒙,等等。”露西碰碰他的手,但西蒙没理会,直盯着丘吉尔。
“没错。我就是这么说的。”
丘吉尔极力抑制着内心奔涌的狂喜。
“好吧。真愿意跟我说是吗,小伙子?”
“是的。是的,我是要说。”
露西不由得想:西蒙要给自己定罪了。如果他执意认罪,我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但是,我该怎么告诉萨拉,她还在外面等着消息呢?
露西出来的时候,一脸倦容,虽然看上去精疲力竭,但斗志和坚韧的精神还在。
“情况怎么样?我能见他吗?”萨拉急切地问道。
“不行。警察不会让你见他的,萨拉。很抱歉。他已被指控并送往赫尔监狱羁押。你可以去那儿看望他。”
“可是……被指控?那么他们认定是他干的?”
“显然是这样。”露西看着她的好友,心想:大律师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但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成功的律师,而是个母亲,正焦急地盼着儿子的消息。她轻轻抓住萨拉的胳膊。
“来吧,到外面说会容易些。到我车里说吧。”
坐进车里后,露西慢慢地讲述着证据。首先是鞋印、耐克运动鞋,然后是刀子和上面的血滴。“AB型RH阴性血。那是西蒙的血型吗?他或许不小心割伤了自己。”
“我想不是。我记得他是O型血,跟我一样。我打电话给医生确认一下。”
“反正他们已经送血样去做基因检测了,是不是都会有个确切说法。但那还不是最糟糕的。”露西很沮丧地看着萨拉。“关键是精液,这也是我们谈的最多的。”
“什么?你是说贾斯敏被强奸了?”
露西点点头。“你不知道吗?”
萨拉摇摇头,咕哝着说:“不。不,警察从来没告诉我这个。可能是要让我宽心吧。上帝啊!还有完没完哪?”
“很抱歉,萨拉。我以为你知道。”
“没关系,反正迟早也会知道。警方怎么说?说西蒙强奸了贾斯敏吗?”
“未必。当然,他们取了西蒙的血样做基因检测。但西蒙帮了自己一把,感谢上帝。”
“什么意思?他怎么帮了自己一把?”
露西的嘴角上闪现着不易察觉的微笑,这令萨拉吃惊不小。
露西笑了——这咯咯的笑声柔和,并含有感激上苍的意味,那天,这笑声给了萨拉一丝希望的曙光。
“你真应该看看那个督察的表情!他很确信西蒙会认罪,连我都这样认为了,真的。西蒙说那精液是他的——我没能阻止他,当时心想完啦,都结束了,其实并没有完。因为西蒙说自己和贾斯敏那天下午做过爱,就在他家里。不是强奸,只是做爱。按他的说法,贾斯敏来他家就为这个——那是她想要的。而且这也不是头一次——显然,自从她甩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她又回去过好几次。你觉得这可能吗?”
露西瞅瞅萨拉,马上意识到不该这样问。作为西蒙的母亲,她能说什么呢,无非是……“事实上,这有可能。西蒙以前就告诉过我,说自己完全被贾斯敏迷住了,而且……哦,贾斯敏已经死了,我不应该这么说一个死去的人,但贾斯敏确实是把西蒙玩弄于股掌之中。她喜欢玩弄西蒙,或许贾斯敏也是这么对待她的新任男友的。”
“噢,这样就好,他所说的话至少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机会。有点儿麻烦的是,他们仍然坚称贾斯敏被强奸过。”
“警方如何证明呢?”
“据年轻的温斯顿说,阴道有擦伤。警察反复纠缠这一点——像什么,西蒙如何解释擦伤?他们做爱时西蒙是否喜欢弄伤贾斯敏?西蒙所说的做爱是否等于强奸?警方不停追问,直到我说他们在骚扰我的委托人才打住。他们真让人无法忍受。”
“我见识过。但西蒙承认强奸了吗?”
“没有。在这点上他说的很清楚,我认为西蒙不会改口的。”
“当然,如果他说的是实情,贾斯敏是后来被别人强奸了的话,基因也该检测出真正强奸犯的精液。在这种情形下,按照西蒙现在的说法,我敢说你儿子应该是清白的。”
“是啊。也许。假如……希望血迹不是贾斯敏·赫斯特的。”萨拉有些发抖,她长吸了一口气。“这么说,我们只能等了。”
露西微笑着,轻轻抚着萨拉的肩膀。“什么时候不是这样?”
“这次总归是不同的,露西。可以说和以前完全不同。因为以前出事的是别人,不是我。”
[1]拘留警长:为确保侦查程序公正、公开和可行性,1984年,英国依据《警察与刑事证据法》建立了警察拘留制度。一名级别较高、独立于该案侦查的拘留警长受命负责被拘留者的权利与福利,为拘留中的嫌疑人提供基本正常的生活条件,维护其尊严。
[2]丁医生:“外科医生马丁”是英国ITV台著名系列电视喜剧,剧中的马丁医生曾在伦敦当过外科医生,由于患上晕血症无法再实施手术,只好来到他在童年时曾度过假的海边小镇当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