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描述,我们只是感觉被跟踪了。有时我们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慢跑锻炼者,贾斯敏就说是西蒙。她经常感到自己被人跟踪了。其中几次,我还做了记录。”年轻人拿出了一本日记。“在这,你看。周一,然后是下一个周日。”
特里翻阅着日记。其中有五六条相关记录:西蒙在屋外。抗议活动附近的慢跑者,西蒙?西蒙(?)在河边,等等。他想起了海伦·斯蒂尔斯比,不禁打了个冷战。“你的日记可以借给我吗?”
大卫犹豫不决。“里面……还记了一些我的隐私。”
“非常抱歉,但这很重要。我影印之后就还给你。这些跟踪事件一定让你胆战心惊吧。”
“反正不是让人愉快的经历,至少对我来说不是,但贾斯敏从不惧怕他,我甚至感觉,在某种程度上,她是乐在其中的。”
“乐在其中?”
“是的,我的意思是,同时有两个男人可供选择。这就是我们争吵的原因。她总和西蒙见面,我骂她是婊子——上帝原谅我!我不知道她会死!”
“贾斯敏去过西蒙那里?什么时候的事?”
“上星期。我以为她不会再找他了,但好像她确实去过。如果我当时阻止她,现在她还会活着,是吗?”
特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她周四那晚不在这里,你认为她会去哪里?”
“当然在西蒙那里。不是在他那儿,就是在抗议活动那里。”
“你找过她吗?”
“那晚没找过。昨天早晨找了。我去树屋那里,但她不在。然后我又去了西蒙那里,她也不在那里。”
“你没想到要报警吗?”
“没有。她毕竟是个成人。我去工作了,希望回家时能看到她。然后她母亲来电话了。”大卫用纸巾擦拭着泪水,擤了鼻涕。“很难接受这个现实,真的……对不起。”
“我理解你的感受,布罗迪先生。不过,如果你能把这些写个书面声明……”
萨拉现在是一宗商店行窃案的辩护律师。她的委托人是一位老太太,她被一家小型超市的店铺侦探抓了个人赃并获。在她的购物袋中,有一包没有结账的熏猪肉,而袋中的鸡蛋、牛奶、面包统统都付过款了。萨拉的委托人声称,她当时心不在焉,误拿了熏猪肉,但超市不这么认为。
控方的证据来源于那名紧闭双唇、不苟言笑的店铺侦探,他在证词中说,老太太把熏猪肉藏在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下面,这清楚地证明这是有计划、有预谋、情节恶劣的狡诈犯罪行为,直接违反了1968年颁布的《盗窃法案》。
萨拉的委托人拒绝接受地方法官的裁判,而超市一方也态度顽固,有意刁难,执意提起诉讼,于是这包价值1.79英镑、现在已经超过保质期10个月的熏猪肉华丽丽地独占着一号法庭的证据桌,而纳税人要为此案付出超过1千英镑的代价。
通常情况下,萨拉会尽情享受这场闹剧,像玩网球那样展开一场收入不菲的智斗,但今天,西蒙的失踪让萨拉不能全神贯注。萨拉想要证明她的委托人是因服用药物而导致了头脑混乱,但控方律师赛文德拉巧妙地用他狡猾的微笑和优雅的举止迷惑了萨拉的当事人,使她承认了自己因不信任医生而将药倒进了洗涤池,又承认了那个小超市10年前让她的街角小店破产,她对此怀恨在心。
这样一来,陪审团相信她是神志清楚、企图不轨而将其定罪。法官叹了口气,对她判处有条件释放,并告诫她以后不要再干此类蠢事了。萨拉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律师事务所。
“我请你吃午饭,如何?”赛文德拉赶上来问道。“请你吃熏猪肉三明治?”
“哈哈,”萨拉说,“非常有趣。”
“振作起来。为了把熏猪肉赚回家,我们都需要此类案子。你委托人叫什么来着?玛吉?”
“赛文,闭嘴,可以吗?我心情不好。提醒你一下,我的儿子成了谋杀案疑犯。”
“是的,我知道了,抱歉。警察还没抓到他,是吗?”
“还没有,他们会逮到他的,他们不是一向如此吗?”
“不,他们不是。”赛文德拉冲到萨拉面前,强迫萨拉看着他。“他们不是每次都能逮到疑犯,萨拉,你懂的!”
“那不是重点,不是吗?我们不是在讨论能一路逃到玻利维亚的专业罪犯,我们说的是我的儿子,西蒙!警方认为他是杀人犯,他这一逃,警方更确信无疑了!”
“情况有些不妙,是吗?”
“是的。”萨拉疲惫地摇着头,仿佛被一只苍蝇烦得不行。“所以不要再拿这事开玩笑了,赛文,我的心都要碎了。”
赛文德拉赶上萨拉,与她并肩前进。“我说真的,一起吃午餐吧。”
“这不会使情况变好的。”
“但也不会弄糟,不是吗?你看起来消瘦了,来吧,找个我们可以聊天的安静地方。”
在法医鉴证科,韦尔·丘吉尔见到了西奥博尔德·布鲁尔博士,他60来岁,行动缓慢,彬彬有礼,再过几个月从警局退休了,他就可以专心致志地栽种他钟爱的玫瑰花了,这种黄色玫瑰的花瓣边缘是蓝色的。对方注视着这位年轻的侦缉总督察,神态慈祥而疏远。
“是的,运动鞋的检验取得了一些成果,”他说,“鞋上的沙土与犯罪现场的一致,还发现了一些草籽,莱拉正在检测它们。”他指着一位身材高挑、肤质黝黑、梳着长发绺的年轻女士,她正优雅地坐在显微镜旁边。“哦,对不起,稍等一下,可以吗?”
一个园丁正给楼下的玫瑰喷洒杀虫剂,布鲁尔博士将身子探出窗外。“嘿,年轻人!你漏掉了左边的玫瑰花,它昨天染上了蚜虫,最需要杀虫的就是它啊……”
气急败坏的丘吉尔看到了那位年轻的科学家正极力压抑着脸上的笑容。
布鲁尔博士暴跳如雷。“督察,你瞧,我必须出去一趟,处理这事。莱拉会招呼你的。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如释重负的丘吉尔走到这位年轻女士旁边。“运动鞋上有血迹吗?”
“是的,督察,有几滴。”莱拉微笑着回答,露出完美洁白的牙齿,橄榄褐色的眼睛闪着光芒。
“有几滴在左脚鞋底的凹纹中,还有五滴在鞋面上,它们看着像溅上去的小泥点,但确实是血迹。”
“太棒了!干得漂亮!”丘吉尔兴奋地说。“它们和受害者的基因吻合吗?”
“这需要些时间,长官,”莱拉低声说,小心地将一个载玻片放在显微镜下。“我们已经将样本寄到曼彻斯特了。但血型和面包刀上的血迹相匹配。”
“面包刀上也有血迹吗?”
“是的,只有几滴,在刀刃和刀柄的接缝凹槽中。”
“这就够啦!只要样本与受害者的基因吻合,我们就能逮捕他了!”
布鲁尔博士在窗外严厉责备那个园丁。丘吉尔朝这位年轻黑人女性笑了笑,莱拉也报之以诡秘会心的微笑。毫无疑问,丘吉尔知道自己该和哪位科学家合作,才能推动案件调查的进度。
也许,他明天应该再来一次,看看事情有何进展。
“那么西蒙会去哪里了?”赛文德拉问道。在一间俯瞰乌斯河的印度高级餐厅,他和萨拉坐在楼上一处僻静的角落里。游船往来河上,在他们下方的码头,游客在阳光中无所事事地闲逛。萨拉吃了几口咖喱菜,虽然这顿饭和香槟是赛文德拉在今早闹剧中取得的胜利,萨拉心里还是感到暖洋洋的,过去的几天里,她几乎没吃什么像样的东西。
“即使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萨拉说。“虽然我知道你行事谨慎。”
“这不是专业咨询,”赛文德拉说,手中旋转着酒杯柄。“只是朋友间的谈心,仅此而已。”
“我知道,谢谢。不过,我实在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你认为他会……做这事吗?”
萨拉长时间都没有回应。如此漫长的沉默,让他以为萨拉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但他感觉这沉默中没有敌意,只是静静的反省和沉思,是一时的欲语忘言。
最后萨拉终于开口说话了:“赛文,你将来会要孩子吗?”
他微笑着,记起来他经常忘记的一个事实——萨拉比他年长将近10岁。“是的,我想当我遇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我会考虑的。这是顺其自然的事,是吗?”
“是的,贝琳达是你的理想对象吗?”
“她认为自己是。我……几乎相信了。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只是在迂回地回答你的问题。”
“哦,通过谈论贝琳达吗。”
“如果……当你和贝琳达结婚后,赛文,我确定你们会结婚的,如果她要求你……”
“非常感谢你的提醒。”
“……然后你们就有了孩子,生活就永远改变了。你不再属于自己,而我眼前这位幸福、迷人、无忧无虑的大律师,这位除了自己的律师费和摩托车以外,心上没有一丝牵挂的大律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那时,你的一部分属于贝琳达,另一部分,也许是大部分,是属于孩子们的。有时,你爱他们;有时,他们让你生气。是非常生气,赛文,如果你的运气不好。你甚至无法想象自己会被气成那样。当然,在愤怒中你能背叛他们,他们也能背叛你,但你不会让那发生,如果你能的话……”
萨拉不再说话了,用手指轻柔地抚弄着杯沿,望着赛文德拉的眼睛,然后看向窗外。他在等待,但她没再说什么。
“那么,即使你认为是他干的,你也不会说?”
萨拉微笑着,眼泪不自觉地弥漫双眼,她用桌上的纸巾将泪水拭去。
“是的,赛文,就是这样。我不可能说出口。为人父母的第一课。你及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