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但你怎么就不明白?警方会以为是西蒙杀了她!”萨拉开始焦躁地踱步。“警察都是这么办案的,像这种芝麻大的事就会让他们的调查走偏,转而怀疑到西蒙头上,我的天啊!”
“别傻了,妈——他肯定不会杀她的。”
“当然不会,不会的——但你不应该口无遮拦。”忽然之间,萨拉的注意力被艾米丽身边的年轻人分散了去。他在这里是干吗的,她掂量着。我们不需要他在这里。她尽量展开一个彬彬有礼的、女主人式的笑容。“我想你该走了。”
“嗯,是啊,好吧。”年轻人准备站起来。“这时机的确不对。”
但艾米丽又把他拉回到身边。“不!我想要他留下来。我才刚回家你就在想西蒙的事了,对不对,妈?至少拉里是关心我的。”
“照这么说,我们不关心你?我们找你找了整整两天,艾米丽!而且贾斯敏现在死了!”
“我明白,妈,这太可怕了。”
“你并不明白,也没办法完全了解。我刚刚去看过她的尸体,穿着你的外套。艾米丽,我以为那尸体会是你!”
“所以,这都是我的错,是吗?”艾米丽恼怒地摇头,满眼是自怨自艾的泪水,萨拉冷冷地想,青春期的孩子,总以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年轻人一只手环抱住艾米丽的肩膀,一只手轻抚她的头发。“亲眼目睹尸体肯定很糟糕,纽比夫人,”令萨拉吃惊的是,他竟然大着胆子和萨拉搭话。
“是,的确很糟糕。”引起这么多事端的罪魁祸首竟然跳出来做和事佬,这让萨拉迷惑不已。她仍尽力维持礼貌,“你瞧,我真抱歉没记住你的名字。”
“拉里·戴森。”
“好吧,拉里,趁着你在这儿,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叫艾米丽一起去这个……保护森林的抗议活动,还一连去了两个晚上?你也能看出来,你们惹了多大的麻烦。”
萨拉尖刻的语气更加激怒了艾米丽。“他没有叫我去,我自己要去的!”
拉里点点头。“是啊,没错,的确是这样。也许你没有发现,纽比夫人,但艾米丽当时真的非常不开心。她跟我说了自己的感受,当我提到我要去哪里的时候,她要求跟我一起去。没人会知道贾斯敏会出事。而且实践活动也很重要,就跟做功课、提高成绩一样重要。”
没等萨拉开口说话,鲍勃就用他一贯的校长口吻说道,“普通中等教育证书考试可不是普通的学校考试,年轻人——它会影响你此后的人生走向,你要是个学生的话就会明白的。”
“我的确是个学生,谢谢您了,在圣约翰大学读书。”
“好吧,挺不错的。学什么专业?”
“地球科学。我的确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学习环境知识,同时也在尽力为环境改善尽一份力。”
“你应该打电话回来,艾米丽,”萨拉说,“难道所有人都没带手机吗?”
“是应该打电话,但我以为一打电话你们就会跑来吃了我——就像你们现在的表现一样!走吧,拉里,我们还是离开的好。”艾米丽猛地站起来,但鲍勃堵住了去路。
“哦不。你哪儿都不许去,不准再乱跑了。”
“爸!求你——让我走!”
“不行。”萨拉认为鲍勃要强行拖住艾米丽了,那可实在太可笑了,因为鲍勃笨手笨脚、四肢极其不协调,但他说得很对,艾米丽肯定不能就这样又离家出走。现在肯定不行,尤其是经历了这一系列揪心事之后。萨拉站在鲍勃身边,跟他同一阵营。鲍勃要是没什么话能让艾米丽乖乖待在家,萨拉可有一大段说辞。
“听着,我们都受到了惊吓,你现在出走也毫无益处。再说,艾米丽,你还不满16岁,如果拉里跟你发生了性关系,他就是犯罪。你明白这一点的,是不是?”
“是啊,但这话言之过晚了!”
沉默。母女俩互瞪着对方,“你是说,你已经……”
艾米丽笑了,“没必要那么震惊,妈,每个人都做过了!包括你自己!”
“那不一样,”萨拉软弱无力地回答道,“你知道那是……”
“不,没什么不一样,西蒙出世的时候你多大?16岁?”
“你没怀孕吧?”鲍勃插话道。
“哦,得了吧,爸!我还是有些理智的,至少比妈妈强。我把拉里带到这里来见你们。这很重要,妈。”
照这样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么多年前,我父母是不是有同样的感觉呢?萨拉心头纷乱的思绪怎么理也理不清——愤怒,悔恨,深深的失落感,自己和鲍勃在艾米丽的眼中变得日益疏离。面对贾斯敏的惨死,萨拉很难将注意力都放在艾米丽这事上。她得尽快告诉西蒙有关贾斯敏的事,可怜的小伙子,但要先解决眼前的事。
萨拉看着站在自己眼前叛逆的年轻情侣,回忆起自己当年就是这样的,我和凯文肯定跟他们现在一模一样。她也开始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喜悦,伴随着极大的不安以及逐渐升腾的好奇,好奇这个瘦削邋遢的年轻人是怎样像个吉普赛小偷似的潜入自己家中,偷走了她的宝贝女儿,此外,她实在不想重蹈自己父母的覆辙,也不能再重演自己和鲍勃对西蒙教养偏失的悲剧。对于艾米丽,我们不能再犯错了。
鲍勃内心也在挣扎,“你看,艾米丽,宝贝儿,我们不是山顶洞人。你想交男朋友没问题。但你没必要搬出去,真的没必要。你还太小了。这里是你的家啊,看在上帝的份上。”
艾米丽犹豫了。“是啊,爸,这是我们回来的原因。但如果你们不接受拉里……”
萨拉又开口说道,“我们才刚刚认识他,艾米丽,而且才经历过有生以来最可怕的两天。也许你和这位年轻人相遇是上天的恩赐,我们愿意试着去了解他,真的。但拜托你,不要走。”
艾米丽事后回想,那是有生以来母亲第一次开口求她。她犹豫了,拿不定主意。拉里轻轻拽了拽她的手,把她拖回沙发那边,替她作好了决定。
“我去煮咖啡,”鲍勃说,“我看大家都需要来点儿咖啡。”
“这个案子由我接手,贝特森,”韦尔·丘吉尔漫不经心地盯着停尸间外的石阶。“你手头上已经有很多悬案要去攻克了。”
特里呆住了,这个决定绝不是体恤他个人的辛劳。“我能问问原因吗,长官?”
丘吉尔大步走向他的车,“很简单。这是个引人注目的案子,可能会吸引媒体的广泛关注,我们警方必须以精英部队全力以赴。”
“你认为我不够精英,是吗,长官?”丘吉尔言语当中的侮辱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丘吉尔试图平复特里的情绪,他想用胳膊搂了搂他肩膀,但一瞥到特里脸上的表情便立刻收回去了。
“我认为呢,特里老弟,你的心思都在别的事情上。就拿今天早上来说吧,你甚至连去犯罪现场取证都迟到了……”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学校陪孩子,长官。不过陪她多待了几分钟,但对孩子却很重要。”
“对啊,没错,这就是个好例子。我们都很清楚你家里的情况,但这对工作可没什么帮助。瞧瞧哈克的案子——那个恶棍逃脱了,为什么呢?因为他精明的女大律师抓到你在审讯的时候说谎了!都登上《晚报》了——‘约克警探诓骗强奸疑犯’,这对建立公众对警方的信心有何帮助呢?你倒是说说看!”
“那不过是玩弄辞藻,律师们的惯用伎俩。”
“那也是因为我们办事不力,才让律师有机可乘。况且她还找到了一个你早该发现的不在场证明人。所以我们就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变成公众的笑柄。今晚的头条会是什么呢,你想过吗?‘连环强奸犯再度犯案’?”
“很有可能,长官。”特里点着头,回想着克莱顿和惠特克强奸案之后媒体报道的一系列标题。“但这一次我们有机会抓到他了,毕竟,贾斯敏·赫斯特的被害手法与玛利亚·克莱顿如出一辙——被刀割喉,弃尸在露天荒野——但这一次凶手留下了精液,很有可能这个凶手也杀害了克莱顿。”
“又是你那一套连环强奸案理论,是吧,特伦斯?”丘吉尔大笑。“难道你不是一次又一次地跑来告诉我说加里·哈克就是全部案子的凶手!是我在做梦吗?说吧,是我在做梦。”
“不,长官,我的确是这么说的。”
“现在他又重获自由了,而三起强奸案仍然悬而未解,是四起,如果算上这一起的话,你甚至没法证明哈克杀了那个女孩!”看到特里脸上的表情,丘吉尔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哦,得了吧,你还真以为是加里!”
“可能性不大,长官,因为在她遇害6到8小时之前他被宣告无罪释放。但我并未发现犯案动机,也没有找到他与谋杀案的关联。”
“没找到?”丘吉尔满脸同情地看着他。“那么我建议你把注意力集中在既有的事实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有一个,长官,算是有。我打算今天迟些时候去问话。”
“那么,你是要去找谁问话?”
“一个名叫西蒙·纽比的小子。他是贾斯敏·赫斯特的前男友,他们显然是吵了一架,随后贾斯敏离开了他。”
“纽比……纽比……”丘吉尔思考了一下,“我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呢?”
“他的母亲,长官,”特里不情愿地承认道。“她刚巧是加里·哈克的辩护律师。”
丘吉尔的嘴角隐约含有一丝坏笑,“你开玩笑吧?”
“没有长官,我没开玩笑。”
“那就对了,干得好!”丘吉尔大笑起来,“你有他的住址吗?”
特里将地址告诉他,丘吉尔跨上汽车,迅速离开了,一路上仍在狂笑。特里叹了口气,想到萨拉在贾斯敏尸体旁浑身颤抖的模样,想起法医病理学家琼斯医生的话,“证据确凿——只要你们众位抓得到这个邪恶的臭小子,我就能送他进监狱,这点毋庸置疑。”
特里想,这就是雄心勃勃的侦缉总督察一直渴求的案子,可以使他在媒体上露脸的大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