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更望不见水底之藕是否清白？
想那竹管该同清风明月悠然皎然
却流出凄婉流出悲壮流出哀沉
故韵如此绵长
计程之碑
无言的你蓦地冒出黑牡丹白牡丹
都是牡丹
是在谐谑是在调侃吗？
幻想山峦如馕涧溪如醇酿
曾将老皮筒望出鲜嫩的烤全羊
曾将窖水当做无糖咖啡当做铁观音
入目花草都是女人
河滩卵石也蛮有性感
更况抚你全裸那凝脂般的乳泉
恍如隔世
你游得很远机翼之云游得很远
你走过黄河以外的路
旋即又归落炎黄古岸如鹰翎
我听到那毛羽溅起的雷声
四野却悄然无衷
你才用孤独拨响无弦琴
弹出黑马白马并非非马之别调
许多世人无窍知解
以为玄奥若梵语
其实你单纯得如三叶虫
任你程程加码
又总是被轮辋置于脑后
风旅
转眼西风
列祖体验不到我们的昙花
有无天堂有无极乐世界仍不可知
那碟状飞行物由谁而造
从何而来仍不可知
欲发之根悟不透花岗岩
内进尺较突破大气圈更为艰难
时间横涂竖抹，厚土板结
若皲皱的老皮
之上之下其里其表总隔一层僵漠
白昼随季节变化面颜
埋进席梦思也难逃无端困扰
日月轮番展览各自风景
两三点星眨着渺小的揣度
老树道不出其中奥秘
才与枯藤相依才与昏鸦相慰藉
而柳絮蒲公英芦花随潇洒之气流纷纷扬扬
而骚人的披发随山野之罡风纷纷扬扬
而古之璎珞随时髦之巨旌纷纷扬扬
走吧，别回头
即使回归故土仍有一程风蚀
将雨
龙钟老颜涂那多暖色
满是皱纹的山仿佛还燃着妙龄之欲火
蹭蹬于暮涧的伤鹰
被你意念之羊毫放飞于晨霓
病马去疾困兽归山枯木重又返青
金菊腊梅牡丹无论什么节令总是那般姣妍
以为你胴体内永是活性的血
躁夜
月华被呼吸蒸干，似有膏状黏质
胶结在当颅之穹镬
使人闻到五脏胆汁与分泌液的气味
你还面壁于笼室精心构图
用大片大片飞白淡化闷苦
用大缕大缕金丝晕染白梦
画面辉煌清丽又童贞
我却看到你凝滞的眸光透出悒郁
你另有一种翰墨郁积在胸
再不想读你的工笔餐你的彩绘
纵十倍堂皇也难疗我斯时焦渴
赠我如瀑之泼墨赠我你额纹之底蕴
赠我淋漓之大写意以及这之后的本态
不言也罢
闪电于瞬间照亮因你命名的《将雨》
在我看来那还不能算作定格之雕像
有雷自远方而来
歌迹
你是在用发型服饰与鞋演唱你的歌
几回搁浅于刘海才悟出山外有天
土布大襟衫再也裹不住霞飞丰乳
南泥湾花篮不够世界，洪湖里撒网
能捞得维也纳金牌萨尔茨堡大奖吗？
于是，你用鬈发与贵妇百褶裙装潢美声
花腔尚有几分斑斓
我怎么也无法寻到紫罗兰云雀和玫瑰
未回三十里铺你已经很久了
太空球怪眼迷离
激光抽搐不已
赤橙黄绿轮番更换各类变之面颜
彩券也曾这般炫人眼目
无奈摇摆与摇滚总是摇不中头彩
你便蝉翼当胸迷你在臀，任不束之长发
撩拨廉价的销魂与快感
以其声轰坍氍毹最后之一垒
以其色引爆原子裂变般的骚动与疯狂
然后，踮起欲倾之高跟一步步走红
蓝花花在你幼时的古塬饮泣
伽蓝一夜
铜磬三声司晨
曙色莲即将出海
壁龛做好禅姿准备迎这慈浴的盛典
晓星依然梦诵铎铃之梵语
睡者醒者迷者悟者……各呈其态
我却通夜未眠
熹微濡湿芸窗
春草孱孱
寒岁之梅兰竹坐论千载
风雅之至清高之至超逸之至
我还未修得那般境界自然无缘与其为友
即便趋附怕也难视我为忘年
客斋毕竟不是大雄宝殿无那多清规
烛影摇出许多红妆
摇出许多蒲松龄的狐女
案头总有拂不去的红尘
吻罢碧螺春再吻老窖再吻尼古丁
五味难了六根未净七情不绝也只能如此
这一夜算是空候了流风
好在非佛之朝旭
已步入山门迎我于丹墀
南方的风（十首）
五指山
它需要得很少，很少
付出得很多，很多
不然，那伸开的五指
为什么永不拢合？
当年，人们在困苦中行进
它捧出清泉、野果……
今天，我们向现代化进军
它献上荔枝、菠萝……
它把蕉风带进山谷
它把椰雨洒向高坡
它把丰收交给大地
它把爱情付与海波
哦，五指山，这样慷慨无私
挺立宝岛，雄视南天，峻峭巍峨
它不就是海南人民的化身吗？
多么崇高的精神，多么高尚的品德
我来自遥远的北方
五指山，深深印在我的心窝
我走了，带去它的深情
留下的，是我的赞歌
绿海情
一个春天未去，又一个春天到来
两个春天汇成一片绿海
海南岛啊，祖国最绿的地方
绿得叫人着迷，绿得使人惊呆
绿的台地，绿的山崖
绿的雨丝，绿的云彩
连天上飞鸟也扇着绿色的翅膀
连水底游鱼都鼓动着绿色的腮
我到过绿涛滚滚的天涯海角
到过绿荫重重的黎村苗寨
南渡江的绿波溶进我的深情
鹦哥岭的绿影留下我的爱……
是的，我爱这四季常绿的宝岛
但是，我不能在这里久久徘徊
我那遥远的塞上家乡
还有千万顷浑黄的瀚海
这里的一切都被绿涛覆盖
而我家乡的绿洲，不过是一小片青苔
这里，可以同时容纳两个春天
而我的家乡，三伏盛夏还会有冰雹袭来
哦，海南岛，神话般的绿色世界
你那秀姿美貌，使我眼界大开
感谢你，用湿润的海风为我洗尘
感谢你，用甘甜的椰汁把我款待
别了，海南岛，也许我没有机会再来
你那滔滔绿浪，已涌满我的胸怀
请相信我的家乡也会变成一片绿海
到那时，六盘山上的大雁会把喜讯衔来
谒武侯祠
不以神明独尊
廊前左右，安排武将文臣
一样精塑，一样重彩，一样描金
羽扇纶巾大度
流风万古清云
煌煌祠堂胜迹
招来百代游人
观大殿，览碑碣，过月门
千年仿佛一瞬
古柏仍自森森
又有绒草铺绿
又有新蕾开放
雨后更清芬
……正红墙环抱
青年汇聚，纵天横水，论古说今
云荡波摇不尽
日月总在翻新
新篁遍地，新人遍地
英雄何必泪满巾？
歌乐山下沉思
美丽神女之所居叫做“巫山”
正义被残害的囚牢称为“歌乐”
造化命名有意还是无意
美好与丑恶被搅得这般浑浊
枉有青峦碧苹银瀑飞落
香山别墅的雅联遮不住殷红血色
望电网紧锁的牢房囚院
我的心压上沉重的石砣
不，不该叫它“歌乐”
邪恶歌乐之时是正义遭难之刻
我听见“小萝卜头”最后一声惨叫
杨将军正在悲愤地斥说……
改个名吧，也没有必要
历史本来就经过刀剑淌过血泊
美好与丑恶总是如此尖锐地冲突
留下个充满矛盾的名字留下惊心动魄
烈士栽下的石榴树
许晓轩烈士被罚苦工，外出时带回一棵石榴树，亲手栽在牢院……
他知道，每一分钟，都可能离去
离开皎皎明月，离开婉转的鸟啼
他仍然栽下一株希望
栽下崇高信仰，栽下浩然正气
他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
不相信死后复生再能见亭亭碧绿
他还是栽下一片深情
栽下春之向往，栽下美好期冀
他已经离去，已经离去
像雾里的山峰无声无息
树年年开花，岁岁结实
躯干如铁，盎然葱郁，无限生机
我寻遍每一座牢房，空空地
找不到当年的阴森和血滴
这棵树前，我站了很久很久
任繁茂的枝叶搅动思绪
什么是永生，什么是瞬息
什么是高尚伟大，什么是渺小卑鄙
怎该衡量存在的价值
如何理解人生的含意？
美的和谐
参观上海舞蹈学校，看学员试跳芭蕾舞，时当三月。
矫健，像林中小鹿
轻盈，像花间蝴蝶
欢快，像山溪春水
沉静，像中秋圆月
仿佛用足尖弹奏琴弦
从指缝流出音乐
春风吹开花蕾
心花红得热烈
春是花的舞台
心是春的世界
跳啊，踏着最新最美的旋律
跳啊，在百花盛开的季节
生命，在新长征中闪光
青春，献给现代化事业
春花的美，心花的美
水乳一样和谐
桥吊
立在港岸，面对海涛
铁铸的身躯与日月争高
海鸥告诉我，浪花告诉我
整个作业区你最辛苦，你最勤劳
当远来的船只停在泊位
你那钢铁臂膀倏地变成长桥
偌大的集装箱抓在手里
像拎起一个小小的提包
当满载的巨轮驶出港湾
你从铁臂之端甩下一个倒悬的问号
问港口，问码头，问自己
祖国已张开翅膀，我们该如何飞跃？
啊，桥吊，不知疲倦的巨人
脚踏实地，永不满足，从不炫耀
我歌唱你，就是歌唱码头工人
赞美你，就是赞美创业的英豪
台湾相思树
———写给热带植物园一位高山族姑娘
树，相思树，台湾相思树
一听到你的名字，我的心潮便如倾如注
穿过茂密的雨林，来到葱翠的山麓
一走近你，那缕缕情丝便缠住我的脚步
你周围有那么多红花，那么多绿树
风儿牵动衣裾，彩云在头上飘拂
你常对鸟儿说：灿烂的阳光给我以幸福
为什么，那微卷的叶尖又滚下泪珠？
哦，你在思念日月潭边的兄弟姐妹
你在思念阿里山中那个衰落的部族
点点滴滴相思泪，溢出你的心湖
你在南国想亲人，亲人在孤岛思归路
何止你呀？冰峰上的雪莲，沙漠里的灌木
大陆的哪朵花，哪棵树，不挂着相思的泪珠？
何止你的家族？玉山下的木麻黄，花莲溪畔的香樟树
台湾的哪片丛林，哪片田野，不渴望春风早日吹度？
哦，相思树，台湾相思树
你是多情的儿女，祖国是疼你爱你的慈母
欢聚的一天不会很远，春风已经起步，
祖国母亲要热烈拥抱你那饱经忧患的家族
海之声
在一片流动的国土上
向一层又一层海浪铺设生活
远远地长长地留给故乡口岸
一曲思念的歌
明月在妻子梦中
童话里的星星是孩子的
老人，希望永远是晴天
不同的旋律，在不同音域
表现同一主题
海，也不单调
涌出月，涌出星，涌出太阳
使远航者遥感无声的和弦
起风了
天空成了惊涛奔突的大海
大海成了乌云翻滚的天空
人与大自然角逐
远航者吹出犀利的号音
变调，宏厚而高亢
海的乐章进入高潮
一程，又一程
狂风与巨浪交响
心与心发生共鸣
这回荡在海天之间磅礴的交响与共鸣哟
把远洋、大海、日月
把深沉、委婉、激昂
把今天和明天
包容在一起
哦，口岸和船舱里的磁带
都录下这立体的海之声
录下远航者对生活的信念
对爱的忠诚
归来
海浪，可以设置山峦般的障碍
可以扯断碗口粗的缆绳
却挡不住远航者那纤细的秒针
嚓、嚓、嚓、嚓……
轻快地数着归程
海潮和险恶的风浪一起退了
退了。那令人作呕的异国之香气
夜、铜臭以及罂粟花的诱惑
当船开进中国海
随浪花跳跃的是突围后的轻松
随红日高升的是踏平凶险的自豪和欢乐
到甲板上来，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海风竟吹来一片霞彩
烈火一样红艳的海霞
在裸露的紫铜色胸前
在舒展又凝聚的浓眉间
飘呀，飘
愈是近了，愈令想念燃烧
那款款飞来的海鸥
能做一次信鸽吗？
先给岸上的窗口带回一颗红豆
然后，远航者用笛声和旗语报告
母亲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载着祖国的信任和几辈人的期待
从有形的浪里，从无形的风里
完整地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