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晓眼里那抹冰寒被他扬起的鬓角扫过,融化开来。
这一跳就是一丈,不远不近刚好落到了草线里面,两人滚成一团又在柔软的草地上翻了几圈,然后不动。
王笑天不是不想动,也不是想就着么抱着公孙晓不放,是因为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他眼角瞄见跟在身后的那颗巨蚁球突然散了,像一颗巨大的水珠滴落到了地面,瞬间澿进了土壤里面。
他知道安全了,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公孙晓也不是不想动,自然也不是想就这么被王笑天紧紧抱着不放,实际上王笑天搂得她太紧,让她非常难受,呼吸都有些困难,而这个姿势也太过暧昧了些,让她脸颊如同有一团火在烧,但她全身灵力耗尽,体力全无,一根手指头都指挥不了,想把他从身上推开也无能为力,余光看到另外几人正在朝他们跑来,索性也闭上了眼睛,装做晕了过去。
孙统领、卫皓、昌正如赶到了两人跟前,纷纷长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人奇怪而暧昧的姿势,竟然是都没有第一时间将他们扶起来。
婷婷尚还年幼,自然是不知道男女有别之说的,王笑天往回跑出去的时候,她就跟着跑了过去,但是她的小腿实在短,步子也小,直到王笑天抱着公孙晓一跃跌在了草坪上,她才噔噔噔跑到了黑线边界。
两人拧成一根麻花,刚好滚到了她脚下。王笑天压着同样昏睡不醒的公孙晓。
婷婷看到他背上布满了伤口,大多数都很是细碎,又细又长,但又极深,其中几道最大的创口上,一指厚的皮肉翻卷出来,大股的红色鲜血淌,伤口密密麻麻覆盖了整个背部,看起来像只被刮了麟的鱼,看得让她心惊肉跳。
她身后几丈远的距离,孙统领三人正全速赶来。
婷婷看到王笑天伤得很重,也知道有些事情叔叔肯定不喜欢外人知道,于是她蹲了下来,在他腰间口袋里摸出一颗微微发光的珠子,用自己的小身板挡住,然后一把塞到了他嘴里。
等孙统领三人赶到的时候,小女孩这个闭眼蹲在王笑天的身边,她没去将压在下面的公孙晓拉出来,因为她没那么大的力气去搬动王笑天,也是因为她真的很心急,很怕叔叔就这么死了。
还有就是,她很害怕,也很讨厌下面那个红衣女子。
小女孩蹲坐在地上,一手扶在王笑天的后脑勺上,一手悬在他鲜血淋漓的背上,有乳白色的气体冲小女孩的指尖吐出来,化成丝丝缕缕,在他背上游走。
愈合是从最小最密的创口开始的,那些乳白色的气体宛如一条轻柔得没有体重的灵蛇,伸出舌头从小伤口上舔过,那个伤口便停住了出血,翻出的皮肉合拢到了一起,然后结疤,下一个瞬间那块疤也脱水,变成了一片轻薄的皮,被徐徐扫过的风吹落到了地上。
孙统领早就知道这个小女孩是修行者,只是当日王笑天并未明言说她拥有什么能力,如今开来,小女孩竟是一名难得的放出系治疗型的医者。见小女孩正在给王笑天疗伤,他伸手拦住准备上去帮忙的卫皓跟昌正如两人。
“先等一下。”他这么说道。
“那公孙大人她?”昌正如被公孙晓救了一命,很是担心她的状况,此时王笑天有小女孩救治,同样昏迷不醒的公孙晓又谁来管?
“无妨,大人只是脱力了而已。”孙统领是看着王笑天将她扛回来的,所有细节都看在眼里。他也是名修行者,虽然在军中任职,多年来修为一直没有长进,但是身为前锋营的营副,冲锋陷阵是他本职工作,看到公孙大人遇险,他是应该第一个冲上去舍身相救的,但他犹豫了一下,人到中年,顾虑已经开始变得多了起来,心中那股年轻时的火已经悄悄熄灭,所以他变得怕死起来,因为在前锋营他见了太多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倒下。
因为看多了生死,自己也变得怕死。
王笑天刚才的举动很热血,像是一股风,吹进了他的心里深处,让他记起了年轻时许下的种种誓言,见证他发誓的那些人早已死在了战场,最后一人也消失在了百丈峡深处,但依旧挡不住那股风又将他心中的那团火扇了起来。
所以他提着刀远离了人群,来都十几丈外的草线边上,抬头目送着那颗化整为零的巨蚁球正向远处汇去,在那里,铺天盖地的铁齿巨蚁大军正浩浩荡荡地开出丛林,将那片山林的地面都染成了一片墨色,像一道黑色的巨潮,慢慢推进而来。
卫皓不知不觉地也来到他身边,看到道黑色的潮水,心神巨颤,缓缓问道:“统领,你觉得这片草地真的能挡住巨蚁潮么?”
孙统领没有先去看他,目光往谷口结界看了一眼,然后才回过头来看着卫皓,小声问他:“还跑得动么?”
“还行,我没问题的。”卫皓也随着孙统领的目光瞄了一眼结界,知道他的意思。
“实在不行,就自己先撤吧,没人会怪你。”孙统领低头看着脚下的草地,似乎是在用眼光祈求它,发发神威将巨蚁潮挡住。
“我不会抛下战友。”卫皓转身而去,回到王笑天他们那边,留下这么一句。
孙统领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了汤正,喃喃说道:“我又何尝不是。”
……
“嗨,要不要看看我新做的头发?”
“为什么我每次一醒来,就完全记不得你了?”
“因为我施了法术啊。”
“能不能别给我施法?”
“哎呀,当然不行咯,快看我发型怎么样?颜色会不会太浅了?”
“没兴趣。”
“那我有一个爆炸新闻要不要听?有关张嫣的。”
“那说来听听?”
“先评点评下我的头发啊。”
“漂亮美丽贤惠大方……”
“你们男人怎么都这样。”
“爆炸新闻呢?”
“她要嫁人了。”
王笑天觉得后背超级地痒,像是有人拿着鸡毛在他背上来回地刷。
所以他嗷了一声,反过手去想要去挠,却被一只小手紧紧抓住,怎么也够不上去。
“叔叔,不能挠。”婷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然后他醒了过来,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体内那股暖流,知道是小女孩又给自己喂了一颗灵珠。晕倒前那惊险的场面也出现在了他脑海之中,那种被慢慢撕裂的痛苦让他记忆犹新,想到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他呵呵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