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王小刚犹豫再三后,终于鼓足勇气对刘楠楠说:“有个事我和你说一下。”
刘楠楠根本没在意他要说什么,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一边说:“什么事,说吧。你看看我的脚,现在肿得只能穿拖鞋了,原来的鞋都穿不上了!”
一看到妻子那臃肿的脚和小腿,王小刚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又一下子消失到九宵云外。他鼻子一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楠楠这才发现他的情绪不对,奇怪地问:“怎么了?”
王小刚嚅嚅地说:“我们部队临时有任务,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你自己回我家吧。”
王小刚不知他是怎么把这句话说出口的,他头一次发现原来说话也是一件非常难的事,以致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刘楠楠一听就如同晴天霹雳,她急切地问:“你说什么?你不是在骗我吧?”
王小刚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他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找条地缝钻进去,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妻子的诘问。偏偏他又无处可躲,该说的必须要说:“这是真的,我们部队临时有任务,要出去打靶,所以我不能休假回家。”
刘楠楠还在不断地追问:“难道你就这么重要,离了你部队就不转了?”
王小刚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可他还必须要硬着头皮说:“我是连长,我是军事主官,我必须要去,这是我的职责,我必须对连队负责!”
刘楠楠呆呆地看看王小刚那不容置疑的表情,问道:“那我呢,谁对我负责啊?你对我发过誓,孩子出生时你一定会守在我的身边,你都忘了吗?”
王小刚无言以对,刘楠楠泪如泉涌。长期以来,她一直以为军人是最值得信任的,他们的誓言应该掷地有声。
现在她才明白,作为一个军人,连自己的人身自由都保证不了,又何谈兑现自己的誓言。
放寒假时王小刚不让她到部队来,她就非常生气。她的丈夫在这里,丈夫却不让妻子来看望,她怎么能理解?她不管王小刚说什么,不管他有什么理由,还是义无反顾地来到部队。
来到部队以后才发现情况就象王小刚说的那样:他根本没有时间陪她。来了五十多天了,王小刚没有陪过她完整的一天。平时也就罢了,就连星期天也是一样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实在是让她难以接受。
她每天从早到晚一个人呆坐在那间冰冷的家属房内,百无聊赖地等待着王小刚的归来,那是她一天中唯一的期望了。虽然王小刚说过他必须要留营住宿,可她还是不死心,总幻想王小刚能在晚上突然回到她的身边,给她一个惊喜。每天晚上一到部队的熄灯时间,她就一次次地走出家属房,到走廊上眺望,总希望能够看到王小刚归来的身影。可结果是一次次地希望,一次次地失望,最终只能是一个人伤心地哭泣。她在茫然无措中厮守着惶惑的黑夜,在等待与失望的纠缠中堆积出心灰意冷的沮丧。
后来她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现实,只要王小刚每天中午来陪她吃顿饭,说会话,她就满足了。不满足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连队有一大堆工作在等着王小刚呢。
她把希望都寄托在王小刚的休假上,只希望等王小刚休假后和他一起回家,能够过几天平常老百姓的生活,能够象正常人一样有个完整的家。
可是现在王小刚把她唯一的希望又再次地毁灭,她真的万念俱灰了。她愤怒地说:“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就在你们部队生孩子!”
王小刚叹了一口气:“唉,别说孩子话了,这怎么可能呢?家属来队只能住一个月,特殊情况不得超过两个月。你已经住了五十多天了,再不走过几天部队也要赶你了。更何况过几天我们也要出去打靶了,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刘楠楠无话可说,她只能是放声地大哭,不断地哀叹:军嫂的生活怎么这么难啊!
三天后,王小刚把刘楠楠送上了北上的火车。在两个人恋爱婚姻的历程中,经历过无数次分别,可是这一次却让王小刚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无奈。他搀扶着妻子把她送上火车,看着她那笨重的身体,想到自己应该承担而又没有尽到的责任,心如刀绞。他怕妻子伤心,只能在心中默默流泪,而不敢让眼泪流出来。
离开车只有五分钟了,广播里不停地在喊着:再有五分钟,我们的列车就要开车了,请送亲友的同志马上下车。
王小刚恋恋不舍地走下车厢,又来到刘楠楠的卧铺窗前。他和刘楠楠隔窗相望,刘楠楠已是泪如雨下,不停地挥手示意他不要等了。
他不敢再站在窗前,怕妻子看到自己的眼泪更加伤心。他远远地走开,注视着这列火车,默默地擦着泪水,直到火车越来越远,消失在视野之中。
王小刚相信妻子温柔体贴,知书达礼;父母老实本份,忍让为先,她们在一起一定会相处得很融洽。而部队3月15日就要出发了,他必须要忙自己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