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又见南侠
这郊野中破败的小庙，横七竖八地躺在十来个人，他们衣裳褴褛，面容枯槁，表情木讷，在夕阳的斜光下，他们竟似是浮出地狱的一群孤魂野鬼般凄厉狰狞。
夜夜擦去额角的汗水，望着那些躺在地上的村民稍微松了一口气。他们比起刚才来已经有些精神了。
“大家觉得好像了吗？胸口没有那么气闷了吧！”夜夜忍不住问道。
众人点了点头。
“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买些绿豆来，大家必须吃些绿豆汤。”夜夜说完将正在给村民们送水的包拯拉过来。
“包大人，只怕官府的人要来屠村，我们一定要阻止他们。因为这不是疫情，就算是疫情，也可以治好的。没必要杀那么多人啊！”夜夜望着包拯说道。
夜夜每想到屠村，脑子里总是会浮现出很多血腥的场面……想到这些，她就觉得残忍，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包拯点了点头说道：“张龙、赵虎他们应该已经折回来了。本府已经吩咐他们到前面的勺子坝等候。夜夜，有把握治好这些人吗？”
“恩。”夜夜想也没想点了点头。
“本府还有些事情，要问村民，你去买绿豆的时候小心些。”
“好的。大人，你一个人在这里安全吗？”夜夜不由担心地问道。她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花冲。
包拯笑着说道：“没事。你快去快回就是了。”
夜夜听了马上学着展昭也作揖说道：“是！”
夜夜说完转身便去了。
包拯望着老汉说道：“长者，本府有几个问题想请问长者你。”
“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了。虽然不知道那位姑娘说你是包大人到底是真是假，单是从她对你如此恭敬的态度来看，你应该也是一位好官。”老汉说道。他上了几次厕所，感觉全身轻松了不少，现在说起话来也特别有精神了。
“长者谬赞了。包拯受之有愧，若不是昨夜有人夜闯驿站，本府也不知道此地竟然有疫情，还发生了屠村的惨剧。”包拯听了以后不无感叹地说道。
“大人不必如此自责。此事大人本不知道，屠村的事情，也非出自大人的手。哎，要怪就只能怪我们命苦。竟然惹了这个病。”
“对了，长者，你们这样的怪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包拯问道。他知道汞是炼丹士用来提炼金属的药物，此事一定和炼丹采矿有关。
“大概一个月前吧！当时就只是觉得浑身无力，没想到越来越严重了，全村的人都基本没办法动了。”老汉叹气地说道。想起这个病，简直就是噩梦，每天都有人死去。整个村子也变得鸡犬不宁，荒芜了起来。
“一个月前？你是说你们全村的人都得了这样的怪病？”包拯一听顿时心中一惊马上问道。
“是的。”
一个村子的人都中了毒，怎么会如此呢？能让一个村子的人都中毒的是什么原因？水？水井？他马上问道：“你们村子是用那个水井的水？大家都是用同一个水井的水吗？”
“我们勺子坝都是喝从长江流出的小三江的水的。”老汉一听很骄傲地说道。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喝这条江的水长大的。
“被屠村的石家村也是喝小三江的水？”包拯一听忍不住心一惊马上问道。
“当然，他们村子就离我们村子不远。除了石家村，我们下面的，马家村，邓家村也是喝小三江的水长大的。”老汉说道。
“那他们是不是也和你们一样？”
“他们也都病了。”老汉说道，说道这里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惊讶地说道：“大人，莫非是江水有问题？”
“不知道。本府明日还要去看看。你们好生休息。待夜夜回来。”包拯安抚他说道。他已经推测出了，应该就是水源出了问题。
夜夜健步如飞地来到了村子，她停下来的时候，忍不住想到，没想到自己的脚程竟然如此快。
也难怪她不知道，麒麟嫁接在她身上的武功是那个杀手的，而那个杀手是何人？正是臭名昭著的“一缕晨曦”鬼敲门。身为杀手，不仅出手要快，打不过时候，更是要跑得快，因此他的轻功能不厉害吗？夜夜此时因为还没完全掌握要领，鬼敲门的轻功，她还运用得三分之一。
她望着死气村子，村子里到处都传来死亡的气息，这尸体腐朽的味道确实不好闻。夜夜捂住了鼻子，这个时候，边走边叫着：“有人吗？请问，有人吗？”
此时是太阳下山的时候，傍晚的太医斜在西边，把夜夜的影子拉得老长，整个村落沐浴在一片死亡的寂静中。
风吹来，卷着枝头的落花，落花在枝头上摇摆不定，竟然摔了下来，随着风飘零，纷纷扬扬。
“村子里，到底还有没有人啊？奇怪了？！”夜夜叫了那么多声，村子里一个声音也没有，一片死的寂静。她实在忍不住大声吼叫道：“有人吗？”
她这声吼，因为生气，提出了内劲，声音出奇的大，连墙上的灰尘都被震落在地上了。屋顶放着的簸箕也被震落了。
她这声吼叫，果然有了回应。她断断续续地听到有东西在响，似乎是有人用手在摸索着什么东西。不一会她就看到一间围着篱笆的屋子里，爬出了一个妇人。
夜夜见状飞身掠去，落到了妇人的身边，然后将她扶起来，让她挨着门板坐着。
“大嫂，家里就你一个人吗？”夜夜问道。
妇人点了点头。她比那些人中毒更厉害，已经讲不出话来了，嘴巴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全身都在抽搐。夜夜看到她张嘴想说什么，她马上捂着她的嘴说道：“我会救活你的，你放心。”
“你家有绿豆吗？有吗？鸡蛋也行。”夜夜连忙问道。
妇人用手指无力地指着屋子里的一个小木柜，她指完以后手重重地垂了下来，身体也随即倒下了。
夜夜见状赶紧用手摸她的鼻子，竟然没气了。她中毒太深了，没办法救了。夜夜叹气地说道：“对不起，大嫂，我还是来晚了。”
夜夜想起庙里的人，马上转身到柜子边，找起来，找到了一小包的绿豆，还有十几个鸡蛋。她用布将鸡蛋包来，然后拿着鸡蛋和绿豆一起走了。
就在她来到村口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是展昭，他正拿着剑望着自己，他的身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那个小孩在哭，看样子，应该饿了。
“姑娘，你有奶喂这个孩子吗？”展昭问道。
夜夜听了不由惊讶，她不由地问道：“你说什么？”
“你有奶喂这个孩子吗？”展昭再次说道。
夜夜愕然，她望着展昭还是一脸认真的样子，心里还暗自骂他神经病，可是嘴上却没说，只是说道：“昨天晚上，我是用面糊糊来喂他的。你也可以用面糊糊来喂它。只是孩子吃面糊糊吃多了，难免会营养不良。长成萝卜头。”
“可是我看女人都是用奶来喂孩子的。”展昭疑惑地说道。
夜夜听了忍不住捂着嘴来笑，她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以为只要是女的都可以有奶来喂小孩的。她好久才说道：“看来你误会了。并不是女的就会有奶喂孩子的，还要生了孩子不久的女人才会有奶喂孩子的。你竟然连这个也不知道？”
展昭茫然地摇了摇头。不过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他莫名其妙地被两三个姑娘扇耳光了。因为他一见别人就让别人给孩子喂奶，能不被扇耳光吗？他想到这忍不住讪笑起来，原来今天是自己太过于唐突了。
“姑娘，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展昭发现夜夜的怀里竟然抱着东西，看起来还挺重的。
“鸡蛋和绿豆。这些东西都可以解村民的毒。你叫展昭对吗？我叫夜夜，林夜夜！”夜夜笑嘻嘻地说道。可是就在她说完以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刚才自己说自己叫做林夜夜，那么自己姓林了。并非包拯说的软了？
展昭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说解毒？解什么毒？”
“就是贡毒。其实村民并没有得什么瘟疫，而是汞中毒。好了，我要走了，早些给他们解除痛苦。”
“汞中毒？”展昭愣了一下说道：“夜夜，展某可否和你一块去？”
“自然可以。”
夜夜带着展昭回到了破庙，看到包拯正在给几个小孩子用冷水擦身子，这是夜夜吩咐他做的。
“大人，绿豆拿回来了。我在村口遇到了展大哥。他说要和我一起来。你们两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去给大家煮绿豆汤喝了。”夜夜交待了两句就去做事情了。
包拯给小孩擦干净身体，抬头望着展昭用一种很迷茫的眼神望着自己，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展少侠，莫非有什么事情不明白？”
“大人，你不是回京城去了吗？”
“本府若不是表面上说回京城，又怎么能暗地查访出事情的真相呢！展少侠，请这边坐。本府很佩服展少侠的为人。”
“包大人果然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展某看大人刚才竟然给普通老百姓的小孩擦洗身体，可以看得出大人你爱民如子。展某佩服大人的为人，以前展某多有得罪，请大人你见谅。”展昭作揖说道。
包拯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们江湖中人，最讲究快意恩仇了。本府可以理解展少侠以前做的事情。”他说着作了一个一边请坐的手势。
二人在破庙的阶梯上坐了下来。
“刚才林姑娘说，这些人是中了贡毒，并不是瘟疫。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展昭忍不住问道。
包拯一听‘林姑娘’忍不住想问那个林姑娘，但是转念一想，莫非是夜夜？夜夜姓林？她怎么不告诉本府？也许她刚刚才想起来吧！
包拯只是一刹那的失神，很快就明白过了，他点了点头说道：“夜夜看到那些人的样子，就推断出来，这些人不是因为瘟疫才这样的。而是因为汞中毒。”
“你是说，这是林姑娘推断出来的？没想到，她年纪小小，见识却如此广。”展昭听这话忍不住多看林夜夜两眼，她此刻犹如一个天使一般正在篝火边，打着扇子吹着火苗，煮着绿豆汤。
她笑了，笑起来那么美丽，特别是印在夕阳下的笑容。她应该只有十五六岁，个子不是很高，不过出落得玉立婷婷。青衫若是穿在别人身上，可能会显得老气，可是穿在她的身上，竟然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清透感。
“是啊！本府也颇为惊讶。只是经她的治疗，村子里的人的病情，确实减轻了不少。对了，展少侠，你怎么会在村子里的？”
“因为听说大人你回去了，展某本想在村子里等着那群烧杀的官府狗腿子来……对不起，展某失言了。展某在等他们来，想凭借自己的三尺青锋为民除害。杀了那个带头烧杀的狗官……展某又失言了。”
“无妨。展少侠却也是一个侠义之人。凭手中的宝剑，主持一方的公道，也算是和本府同道中人。只是，展少侠可曾想过，你这宝剑也会有杀错人的时候？”
“展某杀人，却从不乱杀，若无真凭实据，展某断然不会乱杀好人的。因此展某手中宝剑所沾的鲜血都是一些十恶不赦之徒。”
“好人？坏人？请问一下，展大侠，好人的定义是什么？坏人的定义又是什么？”这个时候夜夜插话进来说道。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碗，碗里盛着蛋汤。她递给展昭说道：“这孩子饿得睡过去了，真可怜，你喂些东西它吧！”
“林姑娘，好人就是像大人这样的人。坏人就是违法犯纪、作奸犯科之人，就像那个下令屠村的江宁府知府陆运海。”
“呵呵，若此说来，好人和坏人的定义还挺分明的。只是夜夜有一事不明白。法有明文，杀人者死。可是要是你遇到了一个人，他要杀别人，你是杀他还是不杀他？”
“自然是杀。”
“这是你江湖人的做法。若是包大人，肯定会将那个要杀人的人拘捕起来，审问他，查明他为何要杀人。有些杀人的，并非是十恶不赦之徒。而那些被杀的人，也并不是善良之辈。人命岂是草芥？随你杀之？因此，展大哥，就算你的剑再怎么锋利，招是如何敏捷，你的心是如何正直，也终有杀错人的一天。”夜夜笑着说道。她说完就不理展昭，走到一边，给其他村民盛绿豆汤了。
展昭听了夜夜的话，顿时愣了好久，那滚烫的绿豆汤拿在手里却浑然不觉，只是低头略有所思喃喃自语：“我也会杀错人吗？”
“展少侠，夜夜说的话，不无道理。本府也觉得，凭一己之力，所能守护的公理正义，终究是有限。若是能诉诸于法力，一定可以保一方的青天，让天下百姓有一个可以讲理，讲公道地方。展少侠，何不投身公民，为天下百姓做一番事业？”
“大人，这事……展某还要考虑一下。不过展某还是要多谢大人你的错爱。”展昭这个时候才发现手中的碗很烫，赶紧放下来，然后作揖说道。这个他看到夜夜在给每一个村民分发绿豆汤，忍不住说道：“大人，夜夜姑娘言辞犀利，绵中带针。可真是厉害得很。”
林夜夜终于把绿豆汤分发完了，松了口气，走了过来，这个时候她的肚子咕咕的叫着。她皱着眉头说道：“忘记吃东西了。”
“夜夜，你为什么不喝点绿豆汤呢？”包拯听到夜夜肚子咕咕的抗议声，忍不住笑着说道。
夜夜没好气地说道：“本来绿豆就不多，为了煮汤浓点，我就只放合适他们的份。”
这个时候小孩不知道什么哭了，夜夜一看，原来展昭喂得太快，呛着了它。夜夜忍不住摇头说道：“看来要给这个孩子找一个会找它的母亲。”她说完转头环顾四周，发现一个裹着头布的妇女，她马上笑着说道：“找到了。”
“大嫂，你是不是刚生了孩子没多久啊？”夜夜走过去问道。
“哎，我可怜的孩子，刚出生就死了……”妇女说完就痛哭起来，哭得很伤心，很难过。
“那我给你一个孩子，你会不会好好对他？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那样对他？”
“自然会。”
“那好。你等着，我就去给你的孩子找个妈。”夜夜说完就转身过去，来到展昭的身边。她笑嘻嘻地对展昭说道：“孩子给我，我替他找了一个会照顾它的妈妈。”
展昭望着夜夜，又望着那个妇女，然后把孩子交给了夜夜。其实他也想早些替孩子找一个归宿，毕竟他一个半大的孩子拖着一个婴儿也不是办法。
“你有奶喂孩子吧？！”夜夜抱着孩子来到妇女的身边然后问道。
“有的。”妇女喜出望外地接过孩子说道。她说完就撩开衣服想喂孩子，可是被夜夜阻止了。
“有就好。只是你身上的毒没有消除，还是过几天再奶孩子吧！”夜夜说道。
妇女抱着孩子如金当宝似地抚摸着它，呵护着他。看得在场的人都心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