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酒会结束时,已经是傍晚。除了从不碰酒精的舒宸还十分清醒,周奕程月曦都已经不胜酒力,几近大醉。舒宸载着二人一起回到别墅,几乎是把程月曦和周奕拖到客厅沙发,然后自己也倒在沙发上喘气。
周奕伸手胡乱比划着说:“小宸,中宸大楼建成的时候,董事长肯定会让你出面剪彩,让商业各界都知道你是他的接班人……”
舒宸乐呵呵的看着他两眼微红却不语,程月曦向舒宸怀里倒过来,大声叫了一句:“未来的小宸董事长万岁!”然后闭上眼睡过去。舒宸和周奕一起笑起来。
抚着怀里程月曦的长发,看着她渐渐睡熟,然后舒宸突然想到什么,抬头向周奕说:“最忙的时候终于过去了,我想请我一个好朋友来加拿大旅游,你觉得时间合适不?”
周奕有些晕乎乎的,听到舒宸的话,猛然间清醒了下。
好朋友,大概是指小晗吧……他心里嘀咕着,脸上却不露丝毫破绽,仍旧是一副不太清醒的模样。
“等中宸大厦建好吧,那时候就是春天了,我们可以出去踏青。”
舒宸想了想,也对,大冬天没有什么好风景,于是点点头,然后看看周奕,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散乱,于是开口道:“今天就睡在这儿吧,你这样子回去我不放心。”
周奕心里一暖,突然想要拥抱舒宸,却硬生生的止住这想法,只是冲舒宸笑了笑。
舒宸一直看着他的表情,看见周奕脸红了一下,再露出一副明显是硬挤出来笑容,不禁莞然一笑,伸手出抱住了他。
周奕在这一瞬间呆住了。他觉得舒宸的怀抱就像是一个温暖的陷阱,而他正在止不住的掉下去。舒宸的脸贴在他的耳边,暖暖的,焐热了他冰冷的耳廓,他不由自主的就伸出胳膊搂紧了怀里的女子。
如果不是因为家仇,怀里的应该是可以伴之一生的伴侣吧……周奕忽然很心痛的这么想着,她的任性她的率直她的深情,都是自己深深欣赏并喜爱着的,他努力成为她身边的人,在事业上给她帮助,心灵上给她依靠,他已经成功的赢得她的心了,可是按照他的计划,他却不得不亲手打碎这一切……
他突然想起陆阿姨的眼神,那个眼神,那时候他以为是怀疑,以为她是怀疑自己没有能力做到想做的事。而这一刻,拥住自己心爱的女子时,他才明白,陆阿姨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其实是悲伤……
可是,他怎么可能因为这不舍和悲伤停止他的计划……
周奕紧紧的闭起眼,把脸埋在舒宸的长发里。舒宸感觉到他的动作,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呐,以后想抱我的时候,就直接抱好了,不要坐在一边光是脸红,那样看上去可傻了。”
周奕觉得心狠狠的痛了一下,把脸深深的埋起,胡乱的点头。舒宸嘿嘿一笑,用手把他后脑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然后站了起来,拉着周奕进了楼下的一间卧室。
“今晚就睡在这儿吧!”舒宸靠在门上,看周奕点头,又指了指边上,“浴室在那边,你认得的,自己洗个澡乖乖睡觉吧。”周奕又点头,舒宸伸手,拨了拨他有些凌乱的额发,然后走回客厅。
程月曦显然已经睡着了,舒宸蹲在她身边看了一会儿,看她喝醉后透出粉红色的脸,然后忍不住笑了一会,伸手把程月曦架起来,扶着她走回楼上的卧室,帮她换了睡衣后,静静的坐在床边的沙发上,
这样安定的时刻,是自己一直渴望着的吧……月亮缺了一角,但是仍然很明亮,温柔的月光撒在脸上、手上、脚面上。
舒宸突然觉得这一刻的回忆,会像月亮一样明亮。
冬天终于过去的时候,中宸大厦终于封顶了。
舒宸在大厦建成前悄悄的去了趟医院,丛海凡依然静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丝毫想要醒来的迹象。舒宸跪在他的床前,用手指轻轻的触碰他的胳膊。因为太久没有见阳光,他的皮肤愈发的显得苍白,人也愈发的瘦下去,暗青色的血管在一层薄薄的皮下清晰可见。连那些在皮下延展开来的毛细血管都几乎可以看的清。
舒宸感觉心脏像是被这细细的脉络纠缠住,有些透不过气。她把脸贴在丛海凡的肩上,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
“小虫子,我一直不来看你,你不会怪我的吧……我其实挺害怕看见你这副模样的,太安静,安静的我心里直发毛。你突然就这么安静的睡着了,一睡就不肯起床了,没有你在身边聒噪打闹,其实真的很不习惯啊……周奕和爸爸都希望看见温柔而又能干的我,我也一直努力做到最好,可是,他们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我其实是个懒散而又不负责的人呢……
我们出车祸后的那段时候里,周奕就说过我的懦弱了,他说我一直在逃避,不愿意面对现实,可是这个现实真的很难接受啊……不过也许他说的对吧,逃避无法解决任何事,我还是得自己面对所有问题,因为已经没有你在公司帮我撑起一切了……
我也好久没有联系小晗了,我不敢给她打电话,我怕一和她说话就会忍不住说出你的情况,这些事情,我怎么能够让她知道让她担心呢……可是,我是真的很想她……
在车祸后这段最难熬的时间里,幸好有周奕陪着我,他现在也进入宸宇了。其实他的能力远在我之上,可是爸爸只叫他做我的助理,也许爸爸还是不想把公司大权交给旁人吧……周奕已经见过我爸爸了,虽然爸爸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我能看出他是不反对的。
所以也许,我会有一个归宿吧,我还从没有想过会找一个男人,让他来照顾我一辈子,你如果醒着,也许会说我实在太要强了吧?如果早一点心甘情愿的依赖一个人,也许不会直到今天都觉得寂寞吧……”
丛海凡的呼吸依然深长而平稳,舒宸呆呆的看着他的脸,轻轻拨弄着他的刘海,抚着下巴的胡茬,又握住了他低温的指尖,久久不语。
良久,一滴水珠落在他的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