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曲最后透着静谧的声响悄然止息,像水滴滑过月面,没留半分痕迹。
宁小晗伸手按掉了CD开关,对着面前的手机出神。舒宸的电话仿佛是被自己期盼来的,又仿佛是乍然降临的,让她没有准备,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她明白即使不说什么,舒宸也听的懂,她也不需要说什么。
她的声音,就是一堵温暖的墙,可以安心倚靠……只是这堵墙,稍稍有点远了……
手机突然又轰隆隆的震动起来,宁小晗被吓了一跳,凝了凝神,看屏幕上显现的名字。
林烨。
怎么会在这么一个晚上,这样的两个人接连着打来电话。
按下接听键,林烨厚厚的声音传来。
“小晗,中秋快乐呀。”
宁小晗微笑:“中秋快乐。”
“我,嗯,我和小蕾在球场等着看月亮呢,你要不要下来一起看?刚才晚霞像火烧云一样,今晚月亮一定很漂亮。”
宁小晗心里一紧,侧头看了看窗外,月的轮廓已经悄悄显现在云层里。
“我不去啦,一会还要帮家里准备晚饭。你们看吧。”
“哦,那,小宸今天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她那边应该已经是深夜了吧。”
“嗯,刚打了电话来。”宁小晗声音很平静,“她说那边月亮很大很漂亮。”
林烨似乎一时有些找不到话,顿了一下,宁小晗接着说道:“你们看月亮吧,晚上小心不要着凉,我去做饭了。”
“好,再见啦。”
“再见。一会儿我把小宸的新手机号给你发过去。”
“哦,好的,谢谢你了,这么久以来。”
“不客气,再见。”
宁小晗挂掉电话,静静的坐着。
上次见到林烨的时候,就有些猜到他和简蕾的关系了,那种眼神中透出来的亲呢,她一眼就看的分明。与简蕾同桌三年,她没看出自己喜欢过林烨,自己也没有看出过她对林烨有过青睐,两个人仿佛达成了共识一般,一起掩藏了那属于青春的秘密。除此之外,她们还有的接触,就是她们与舒宸的丝丝缕缕。
高一时舒宸曾经在S中女子篮球队打过一阵子球,在那段很短暂的时间里,舒宸和简蕾是最好的前锋搭档,那种在球场上积蓄起来的友情,宁小晗体会不到,但是却能理解,那种淡淡的感觉,仅用眼神来交流,来达成在球场上默契的配合。她们一起赢了球后,总是先互相拥抱,然后舒宸会跑到场边,一手握住宁小晗的手,另一手擦去脸上的汗。
后来因为队里的领队学姐换搭档,挑选了个头较高的简蕾,舒宸和简蕾二人都不愿换搭档,带队老师原本想让领队学姐另外找搭档人选,可是对方却不愿,执意要挑简蕾,舒宸早就看不惯那倚老卖老在队里支手遮天的学姐,一气之下干脆退了篮球队,自顾自的过逍遥日子去了。简蕾在得知舒宸退队之后,也执意退出篮球队,二人的这件事一时在学校颇为盛传,在球队里颇受那学姐打压的队员都暗暗叫过好。
再后来,舒宸转学之后,简蕾也便和她失去联系。在封闭学校度日如年的舒宸,有机会就只联系自己。想到这里,宁小晗微笑了。在舒宸心里,始终是她最重要,在友情上的女孩子小心眼似的较量,她一直占了上风,直到今天还会因此微笑,因为她把舒宸,也同样看的那么重,那么重。
后来林烨的那封信,让她知道原来他喜欢的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朋友,那一刻她有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觉,但是舒宸却没有对林烨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好感,甚至因为林烨对她的绝决有些反目的意味,于是林烨从那时候开始躲着她们,小心翼翼的不再和她们有任何关联,舒宸面对这个把篮球带进生活的人,是否有些感触,她不知道,也感觉不出。于是林烨就这么渐渐的远了,远的仿佛不存在。
直到再后来,到丛海凡和她说分手的时候,告诉她他觉得自己从未走进过她的内心,也许只有放弃,才能靠近她。那一刻她也恍然大悟,自己也只有放弃,才能靠近林烨。于是那一年,仿佛守的云开见月明一般,丛海凡和林烨都变成了她的朋友,很近很近的朋友,可以一起坐在球场上天南地北的胡侃,丛海凡和林烨这对球场上的冤家也因为她的缘故坐到了一起,只是原本应该有四个人的影子,却只有三个人坐在球场上,谈起舒宸时一起忍不住的叹息沉默。
还有一个男人,也曾陪她度过中秋,更是在她生命中留下了最重要的痕迹,也刻下了最深的伤痛。自己曾以为能和他在一起就是久久的幸福,曾以为他们就会如此快乐的走下去。不期然的变故却粉碎这点小小的甜蜜,甚至还扼杀了一个小生命。那次让她痛得彻心彻骨,撕裂了肝胆,伤口愈合后内里却仍在沁血,害怕痛楚再次来临与是她封闭了自己的欲求,变得那样冷淡。
幸好还有舒宸,这女子融化了她满满的心霜暖了心房。方才的那通远洋电话勾起了她许多回忆,却没有问舒宸在枫国那边过得可还好。
想到这里,宁小晗仍旧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走出房间,来到厨房。母亲已经大把多数菜都准备好了,宁小晗系上围裙,准备炒菜,蓦然听见母亲一句问话。
“还是不死心,想去国外读大学吗?”
宁小晗怔一怔,答到:“嗯。”
母亲的声音里含上一丝怨怼:“大学毕业了不好好工作,还想着去国外读书,不知道家里没有钱再供你上学吗?”
宁小晗低着头,把菜倒进油锅里,菜叶上的水滴在锅里“噼啪”炸响,她就在这响声中低低的说了句:“我会去申请到全额奖学金的学校。”
母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还不赶紧工作准备着嫁人,心都野到国外去了。你大学里的那个男朋友不是挺好嘛,赶紧嫁了也让家里省省心。”
父亲出现在厨房门口,忍不住插了句:“孩子想读书,你就让她继续读,有全额奖学金花不了家里多少钱。再说毕业的时候小晗不是已经和人家分手了吗,你就别提起孩子的伤心事吧。”
母亲立刻找到了大陆一般的激动起来:“全额奖学金?全额奖学金够做嫁妆吗?好端端的非要跟男朋友分手,现在既不工作也不交男朋友,以后成了老姑娘嫁不掉了怎么办?我这张脸往哪摆?”
宁小晗一边用眼神示意父亲赶紧出去,一边不停的翻着锅里的菜。她不争辩,母亲就是嘴碎了点,从小送她学琴花了那么多钱,母亲掏钱的时候却没说这么多话,只是之后会肉痛的说几句学费太贵。
她向父亲笑笑,假装听不见母亲嘴里叨咕着“外国人的钱是这么好拿的么”之类的话,把菜一个一个的炒好后端进正屋。桌子渐渐被菜盘子拼满的时候,宁小晗擦着手上的水珠,偏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天已经黑下来,月亮变成淡淡的黄色,她微笑,然后转身招呼道:
“爸、妈,来吃饭,过中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