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吴婶?”胡顺唐将电话接起来。
刘振明一听“吴婶”两个字,下意识地向胡顺唐跟前挪动了下步子,想听清楚电话里面的人会说些什么。
“顺唐,你打电话给我啥事?我在北京出差呢。”吴婶在电话那头说。
“吴婶,有件事我想告诉你。”胡顺唐抬眼看了下刘振明,咬了咬牙,知道如果不说出真相,直接询问吴婶,大概吴婶什么都不肯说。
刘振明往旁边站了站,做出回避的模样,但并没有离开档案室。
“吴婶,吴叔……前天晚上遇害了。”胡顺唐闭上眼睛将这句话说出来,就好像吴婶现在站在他面前一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终于吴婶还是说话了:“老吴,是怎么……遇害的?”
胡顺唐听得出来吴婶的言语中带着哽咽,一日夫妻百日恩,原本是夫妻,也没有成为仇人,所以吴叔的死必定对她来说多少有点儿打击。
胡顺唐简单地将吴叔的死讲给了吴婶,同时隐去了很多细节,但也特地说明了一下吴叔是死在广福镇的小旅馆中,看看吴婶会不会提供有用的线索。
吴婶在电话那头又一次沉默了许久,许久后开口时已经是带着哭腔:“顺唐,你吴叔前几天曾经给我来过电话,说有事要办,还说这次这件事办成之后,他就有钱了,希望能和我复婚。”
胡顺唐一听,用余光扫了一下刘振明,然后慢慢地走出档案室,来到派出所的后院。刘振明见胡顺唐离开后,也没跟出去,只是站在档案室内将窗帘拉开,看着站在后院打电话的胡顺唐,这样一来,已经很清楚了,胡顺唐必定知道什么隐情。
同时,在后院内的胡顺唐也看到档案室中的刘振明,他侧过身去对着电话说:“吴婶,吴叔有没有告诉过你是什么事情?为什么办成之后就有钱了?”
胡顺唐心想,盐爷说过开棺人每次开棺必收重金,如果吴叔是开棺人,那么这一切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吴婶又一次沉默,随后道:“顺唐,有些事不知道应不应该对你讲,因为你吴叔曾经叮嘱过我,千万不能告诉你,这也是你爸爸的遗愿。”
我爸爸的遗愿?胡顺唐有些紧张了,看来吴叔果然和这件事有着莫大的关系。
胡顺唐道:“吴婶,我爸爸已经去世了,现在吴叔也走了,如今在这个世上,你算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只是想查明白吴叔到底是怎么死的。”
“好吧。”吴婶在电话那头说,“我告诉你,但我先得从很多年以前说起。”
多年前,当时吴婶并没有和吴叔离婚。两人当年相识,其实也是因为吴婶被吴叔那帅气的外表所吸引,深入接触之后发现吴叔并不是虚有其表,还很聪明,可不知为何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甘愿开一间小铺子,吴婶家中有些钱,说出钱让吴叔做生意他都不肯,只是告诉吴婶,迟早有一天他会发达的,而且会一飞冲天。当时深爱着吴叔的吴婶并没有怀疑他的话,一直到某次吴叔突然说要去广东做点儿小买卖,回来之后便可以与吴婶开始新的生活,从此衣食无忧,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随后吴婶送吴叔去了火车站,临行前也没有见吴叔带多少钱,只是几件衣服,但是有一件东西却是多年都没有离过身的,是一本小册子。
胡顺唐听到这儿,回想一下在遗物之中并没有见到什么小册子,但不好插嘴,只得听吴婶继续说下去。
吴叔去了广东,足足有半个月才回来,在这段期间内吴婶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非常高兴,一心想等吴叔回来给他一个惊喜。谁知道半个月之后,吴叔依然带着原先的东西回到家中,一脸阴沉,唉声叹气,无论吴婶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吴婶告诉他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吴叔竟像触了电一样跳了起来,大声嚷嚷道这孩子不能要,坚决不能要之类的话。随后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个通宵,这让吴婶非常奇怪,同时又很伤心,甚至怀疑吴叔在外面有人了,可是吴叔坚决不承认,只是告诉吴婶有些事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到月底的时候,吴叔便催促吴婶上医院将孩子给做掉,说这个孩子不能留,留下就是祸根。吴婶不肯,让吴叔必须告诉她这么做的原因,否则坚决不会去医院。被逼无奈下,吴叔终于在家中对吴婶说,自己是一个开棺人。
果然!吴叔果然是个开棺人!胡顺唐心跳开始加快,原来这种职业真的存在!并不是盐爷胡编出来的故事!胡顺唐赶紧问:“那是因为什么吴叔才不能要这个孩子呢?”
吴婶在电话那头道:“是因为他替人开棺,结果中了招,据你吴叔说那口棺材中葬的是一名孕妇,而开棺的原因是因为那家人每晚都做梦梦到有婴儿在耳边啼哭,找了个风水先生一看,说是棺材中孕妇不甘心就那样死去,必须要开棺将孕妇的尸身移走。”
吴叔知道开棺所取的是尸体,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虽然知道开棺所取何物,但物所指的是死物,而不是死人,但又一想既然人已经死了,不算是活物了,应该不算是坏了规矩,于是便答应了下来,前往广东替那家人开棺,答应好了开棺之后收现金五十万。在当时那个年代,现金五十万已经算一笔很大的款子了。
到了坟地之后,吴叔动土开棺,开棺后却发现孕妇虽然已经死了,可是腹中胎儿不知道为何竟在下葬之时从孕妇肚子里给“产”了出来。吴叔告诉吴婶,这种被称为“棺产”,异常邪门,所以从那次之后他决定和吴婶这辈子都不要孩子了。
“为什么?”胡顺唐赶紧问。
吴婶道:“听你吴叔说,中过‘棺产’中的尸气后,会坏了自己的身子不说,还会导致入了那家族谱的开棺人命脉逆转,原本在我和你吴叔的命程之中应该有一个儿子,十分可爱听话,长大了还会有大出息,可命脉一旦逆转,这个孩子一旦生下来就会变成逆子,不孝也罢了,还会让家人有牢狱之灾,所以吴叔极力制止我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
吴婶说到这儿,终于哭出声来,想必是又回想到了当年的往事,无比心痛。
后来,吴婶最终还是将那个孩子给打了下来,心想既然自己这么爱吴叔,那么一辈子就这样了吧,没想到吴叔没过多久就变了,变得对她冷淡了,最终提出了离婚。当时的吴婶也心灰意懒,答应了吴叔离婚的要求,两人从此分道扬镳,重新开始了各自的生活。离婚时,吴叔将那五十万现金给了吴婶,吴婶本来说什么都不要,可吴叔竟以死作为要挟,吴婶这才勉强收下。可离婚后吴婶一直忘不了吴叔,从那以后也没有再婚,单身到现在。
胡顺唐听到这儿,终于明白为何吴叔每天都会将自己曾经和吴婶结婚时那张合影看上几十次,每次边看边叹气,有时候还会流泪,原来原因在此。
“吴婶,你刚才提到过的那本小册子是什么东西?”胡顺唐想起来一件关键的东西。
吴婶道:“我当时也问过你吴叔,他说那本册子是他祖师爷传下来的,上面的文字都是用冥文记载的。”
“冥文?”胡顺唐又问,“那是什么东西?”
吴婶道:“你吴叔说那是开棺人为了避免自己这门手艺失传,原本全是用来口述的东西,现在变成特殊的文字,就是那种冥文记载在那个小册子上面,虽然不是很详细,我也看过那本册子,是线装的,都发黄了,上面的文字我都看不明白,好像是图案,又好像是字,总之很奇怪,你吴叔说能看明白这种文字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
“哪两种人?”
吴婶沉默了一阵才说:“开棺人还有……死人。”
“为什么?”胡顺唐越听越觉得奇怪。
“上面所写的是冥文,顾名思义就是冥界的文字,死人才能看懂,我也问过你吴叔,为何开棺人能够看懂,你吴叔说那是因为开棺人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吴婶说到这儿,声音都有些发抖,但不是伤心,是害怕。
“死过一次的人?这么说吴叔……”胡顺唐觉得这件事越来越诡异了。
“对,你吴叔说自己已经死过了一次,自己都不知道算是什么,也不是行尸走肉,总之和平常人一样,但是因为死过一次,所以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能看懂冥文,而且那是开棺人必须经历的,没有死过一次,是不能够成为开棺人的。”吴婶道。
胡顺唐听完又赶紧问:“吴婶,那吴叔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是怎么死过一次的?”
吴婶道:“他没有说清楚,只说了棺材两个字,就再也不肯说了。”
“棺材?”胡顺唐想,要说到开棺人必须是开棺材铺的,难道是与这个有关系吗?
随后,胡顺唐又问了好几个问题,吴婶都说自己不清楚,但可能关键的东西都写在那本册子上面,只要找到那本册子,又能够看懂冥文,那就能解释一切了。胡顺唐又安慰了吴婶一阵儿,让她不要再伤心了。吴婶说自己想立刻回来,至少能赶上吴叔的葬礼。胡顺唐道:“吴婶,吴叔被害的案子,现在警察还在调查当中,估计要办葬礼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你先不要着急,我到时候会打电话通知你的。”
胡顺唐和吴婶结束通话之后,直勾勾地看着在档案室中望着自己的刘振明,随后向档案室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