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战场的中央一块低洼盆地内,吴非安静地端坐在打火机上,身边鸽组的通讯兵和犬组的侦察兵川流不息,令吴非对两面战场的情况一清二楚。二十七军真是顽强,这样都能硬撑着不退,不过瓦解只是时间问题,如果不是因为急行军后仓促上战场,对方的弩箭机等装备也没运到,这个二十七军说不定真能撑下我方两支连队的打击。
“你这混蛋竟让我跑过来,我们到底在这里干什么?”说话的是刚跑着赶过来微微气喘的含牙。
“不跑跑怎么消化那整只羊呢,等会儿可指望着你唱主角呢。”吴非神情自若地说道:“这里已经成为两面战场的中心点,现在两面都呈胶着之势,妖界军想要赢只有派一支军队占据这里分割包围我们的战线。如果猜的没错的话,他们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所以才一直没有让那支准备最充分的无名军队上场,等到现在再以休整良久的精锐之师刺入这个至关重要的位置。只要我们能守住就能让整个战局混乱起来,拖入消耗战。”
含牙毕竟也是久经战阵的大将,闻言吃惊道:“开玩笑吧?那可是有二十万人啊,凭现在这里区区两、三万人怎么守的住?”
吴非一摊手道:“守不住也得守,不过也不是没有一点机会,敌人应该没有发现我们这支陆续聚集的军队,出其不意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他心里很清楚,妖界军的空袭和抢攻令现在的局势和原定计划有很大出入,但唯一的契机只会在这时候出现,之前的一系列诡计和谋划只是为这一刻作铺垫,真正的战争现在才要开始。
情报不断传来:“敌军空军为避免误伤友军骑兵撤退了。”
“敌方又有两路步兵攻击荆棘、耀芒和太旗三支连队侧翼,快顶不住了!”
“卓影司令亲率两万禁卫军紧急驰援,堪堪挡住敌军攻势。”
“黑骑连队即将突破敌军右翼。”
“我军正前方出现敌方骑兵!”
来了!吴非感到内心深处竟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有一股兴奋异常的躁动感,他挠了挠脑袋,我是什么时候对战斗感兴趣的?以前在学校可是连打架都不敢的,受欺负了也会忍气吞声,可现在面对一场胜算微乎其微的战争竟然会感到无比兴奋,难道我其实天生渴望战斗吗?还是传输器造成的呢?
含牙看着吴非有些迷茫的脸庞大喝道:“现在是考虑战后吃什么的时候吗?刚才的气势哪儿去了?战死在这儿以后就什么都没的吃了。”
吴非差点没从马上摔下去,哭笑不得道:“别把你的思维模式套用到别人头上,我想的问题远比那个有层次。”
含牙手指前方扬起的尘头道:“最好你想的是怎么活下去的问题。”
“正是这个问题。”吴非在笑声中顺着脖颈后的衣服一把拎起毫无防备的含牙,将他丢到坐骑后,两人变成共乘一骑,吴非发动气能力,打火机周身火焰暴涨,高举起前蹄仰天长嘶。所有的士兵都被这奇景震慑地目瞪口呆时,坐在火焰中状如天神的吴非乘势大喝一声:“冲!”带头往前方的骑兵群冲去。含牙则坐在吴非身后对刚才令他颜面尽失的举动不停叫骂。
迎面而来的敌骑人马皆披轻质铁甲,唯有领头的一员将领没有身着盔甲,一身紫色的长袍,醒目的黑色长发迎风飘动。吴非现在已经知道拥有气能力的高级武将上阵一般都不穿盔甲,因为根本就是画蛇添足,反而会对行动造成阻碍,这也成了在战场上辨认对方将领的好方法。吴非认准了目标,抛开心中所有的杂念,打火机化成火球向前冲去。
火球的突然出现令对方所有马蹄都陡然停滞了一下,吴非知道机会稍纵即逝,气猛灌而下,打火机加速前冲,同时手腕一抖,七彩凤凰跳入手中,凌空挥剑,连续三道剑气往长发敌将袭去。由于相去尚远,剑气袭至敌将处威力已经大减,但仍有比普通劲箭更强的杀伤力,剑气毫无虚假地击中了敌将。正当吴非纳闷着敌将为何如此不堪一击而放慢马速时,眼前出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敌将的长发竟突然伸长将全身包住,剑气全部击在了厚实的头发上,敌将怡然无损,只见他快速将头颈挪动了几下,长发将他的全身缠裹地更紧,突然又借着张力弹了开来并难以置信地暴长,被操纵着画作一道黑色的河流朝着吴非而来。
吴非心知这些头发绝不简单,虽然自己的火焰能力恐怕能克制这一威胁,但想短时间内取胜就难了,一旦稍有拖延被敌方的骑兵包围,自己逃脱不成问题,可整个战局就完了。可他毫不惊慌,嘴角微微献出一丝坏坏的微笑。
就在头发即将碰到火团时异变突起!一道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长发敌将的侧面,手中略显有些残破的军刀直刺敌将面门。”好慢呢,这家伙实在吃的太多了。”吴非心中暗笑道。让打火机升腾起火焰表面上是为了制造声势,实际的目的是以火光掩护含牙的行动,吴非在以剑气进一步分散敌将注意力的同时轻触含牙,这小子立刻会意下马,迅速接近敌方。一切都只是为了干掉这支部队的主将,打乱敌方的阵脚。
虽然跑的慢,但近身战时的含牙速度却一点不慢,整个出刀的动作闪电般一气呵成,从马下直刺敌将心脏部位。周围的骑兵发出惊呼,但都不及救援。凛冽的刀气已扑至面门,长发将军妖异的眼眶中寒光一闪,脑后的预留防守的一缕长发如灵蛇般自动卷起,竟堪堪缠上月残的刀身,且并没有被刀锋伤到分毫。可惜这把刀是月残,含牙手腕一紧,气发动,月残陡然发出高频率剧震,刚才还坚韧异常的头发纷纷断裂,月残伴随着含牙的一声冷哼刺入了长发敌将的心脏。长发妖将耳鼻均渗出鲜血,攻向吴非的头发也因为这一下而往回缩去。
含牙正窃喜得手,身侧劲风响起,含牙不用看纯凭感觉也知道是敌军中有人率先反应过来,跳离马背持矛奋不顾身朝他扑来,听见袭来的劲风就可知来人身手不俗,应该是个将校级的军官,可这还不放在含牙眼里,拔起刀身,带出一股鲜血的喷泉,就这么站着躯壳看似随意地一刀毫无偏差地砍中袭来的长矛矛尖,劲气交击产生巨大冲击力令来人拿捏不住,虎口直接震裂,长矛脱手飞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记得在以前的战术会议上看到过来人的画像,含牙冲来人呵呵一笑道:“朗斯副官来问我讨餐费吗?”刚想乘机再干掉朗斯,身边异状突起,含牙转头时黑色的头发尖已经接近他的面门,根本来不及反应,还好一道剑气及时劈来斩断了差点让含牙脸庞变成马蜂窝的要命头发。含牙吃惊下倒飞后退,正好退至赶来的打火机旁边,再度被吴非拎上马去,不可思议地看到被月残重创心脏的长发将军依旧坐在马上指挥军队撤退,只是脸上满是鲜血。
朗斯虽然很想和神界军拼命,但智魈身上的鲜血和所有躯体的感官都告诉他这不明智。刚才他也是撑起的所有的勇气才冲了过来,含牙和智魈瞬间迸发的杀气几乎令他瘫软。含牙那轻描淡写的一刀也几乎令他吐血,再加上怎么也想不到神界竟然会在这里预先埋伏了不知多少的伏兵,一切令他锐气全失。虽然不满智魈的种种做法,但这次智魈的撤退决定他是完全支持的。差距,这是智略和武艺的全面差距,现在他才知道为米兰中将雪恨的愿望原来是那么得遥不可及,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妖界年轻军官中优秀的一员,朗斯觉得自己的想法异常地可笑。没有气能力的他究竟要怎样才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呢?
神界军此时才从后方大张旗鼓地杀上来,吴非见对方退去的阵容依旧整齐,摆手示意不要追击。
“这他的妈的是怎么回事?这家伙难道还有不死之身的能力?”眼前的一切让坐在马背后的含牙目瞪口呆。
“你从来不看情报部提供的敌方将领资料吗?”吴非一边注视着敌军后撤的动向一边说道:“那个男人是妖界二十四军的蜷蛇智魈,你虽然刺中他的心脏,但他立刻用头发覆盖了心脏外壁才没有导致心脏衰竭,不过他也受了不轻的内伤。这家伙的头发专破气防御,刚才就算你来得及反应把气覆盖到脸上,被头发刺中了也还是消受不起。不过若不是朗斯及时出现,月残只要再在他躯体多呆会儿,智魈也肯定没命。我们的失着就是没办法先一步搞清这家伙的身份,还好结果总算不错。”
含牙恨得牙痒痒:“早知道就在捅进他心脏的时候来一记碎痕,把他斩成四片,我就不信他还能用头发把肢体都连起来。”忽然转念一想道:“他们看我们不追击会不会识破我们兵力不足。”
吴非道:“那也没办法,现在追击的话被识破的可能性更大,我们只能希望阿同和左利的动作能快一点了。打到这份上只能听天由命了。”
右侧的令旗舞动起来,传令兵看了会儿旗语,大喜近前来报告道:“黑骑和疾风连队冲破了敌军的防线,二十七军被分割后被迫后撤,敌军本阵停滞下来了。”
“好!”吴非控制不住喜悦的心情:“命令所有部队全线出击。”
得到命令的三支连队和禁卫军全力出击,上原鹰把后方的部队源源不断地派上去,妖军本阵又受到两支连队的冲击,负责攻击的妖界骑兵连队被逼后撤回防。神界军终于转入了进攻态势,可是妖界毕竟拥有兵力优势,收缩防守下神界军再难有寸进,此后的战局陷入了混乱的态势,太过广大的战域面积令两方面的部队都分散开来,每支部队几乎都处于各自为战的状态,整个罗林丘林充斥着喊杀声和惨呼声,进入黑夜整个战场更是如同地狱一般,唯有到处飞舞的萤火虫见证这血与肉交汇的惨况。
直到妖界军的后侧又出现一支人数众多的增援部队时吴非才下令全军撤退,处于进攻态势的他们虽说后撤起来相对容易,不过也还是付出了点代价。妖军也是伤亡惨重,并没有大举追击,做做样子后原地扎营。
这场战斗从开始持续到结束整整用了一天整夜的时间,直至双方下令后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身为主帅的吴非数次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剑气、气箭和火焰给敌军造成了大量的伤亡,每每气力耗尽了才回撤休息。这次他充分领教了战场的恐怖,管你有再庞大的气量;再高明的武艺一个不留神被包围还是会饮恨沙场。吴非遭遇过两次耗尽了气却被士兵包围,只能凭借高超的武艺奋勇突围的险境,也遇到过被五名有气能力的高手围攻,用剑气斩杀两人后付出身受三处刀伤的代价才突围的情况。
现在能和神界将领们坐在草草搭建的主营,接受有气能力的美貌医护女兵的治疗,吴非实在觉得是一种侥幸。
同女兵手心碰的伤口被催动地逐渐愈合,吴非问上原鹰:“伤亡情况如何?”
身为中将的上原鹰此役一直居于后方指挥,所以没有像他的皇帝和其他上将那样拼得伤痕累累,不过收拾战后的残局还是令他颇费了点功夫,焦头烂额地刚回到主营,整理着他那显得有些乱糟糟的发型回答道:“我军阵亡士兵八万;重伤者六万余人,大多数伤亡都出自耀芒和荆棘两支连队。妖界军也不比我们好过,粗略估计最少也阵亡了六万人。”
吴非神色一黯,为了打响自己的名声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我们连队伤亡最大,等治疗好了要立刻重新建制,短时间内没法再战。”萨地利的左臂在混战中被劲箭贯穿,此时却满脸享受地接受着佳人的治疗,当中还不时向医护兵说着:“什么时候有空?”
“你的手真是又漂亮又轻柔“之类的话,让人怀疑他是否故意被箭射中的。
旭清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说只有荆棘连队奋勇作战吗?没有我们的话荆棘连队早就不存在了。”
含牙大嚷道:“没有我重伤智魈,你们这些混蛋早就被阿卡菲尔中路切断,怎么可能在这里又泡妞又说风凉话的?”
众将也随声附和,争论谁才是最拼命的,吴非注意到唯有阿同接受治疗时神色严峻一言不发,平时这种争论他是绝不可能不掺上一脚的,问道:“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阿同愣了一下才醒悟吴非问的是他,点点头皱眉道:“我们的对手恐怕不是阿卡菲尔。”
众将全都安静了下来,吴非神色依然地点点头:“是什么让你有此猜测?”
阿同缓缓说道:“让我们认为敌军的统帅是阿卡菲尔本人是一开始时的突然袭击以及那不可能出现的空军所产生的震慑人心的效果,接下来敌军对我军的战术应对也相当精彩。直到我听到你的叙述,击伤智魈可以说是整个战局的转折点,如果失败,我们绝对会是大败亏输,也正是这一点让我怀疑。”
含牙叫道:“有什么好怀疑的?你都不知道伤他有多辛苦,刺中心脏竟然还能活过来。”
吴非想到了什么般双手一拍接口道:“来的不应该是智魈。”
阿同无声地点头。
含牙更是不解道:“你那时不是说过来的肯定是那支无名之军吗?现在怎么又说来的不应该是他?我脑子都大了,谁拿点羊脑过来让我补补?”
吴非都被逗乐了,笑道:“来的是休整多日的二十四军这点没错,我们的意思是攻击中路的主将不应该是智魈中将。记得付霜曾今同我说过:战局中的阿卡菲尔会毫无例外地出现在你最不希望他出现的地方。当时的情况中路是整个战场的关键,领军来袭的如果是阿卡菲尔,我和含牙恐怕不能好好地坐在这里。”
“不错。”阿同道:“和阿卡菲尔交手的经历我还历历在目,那次霜少以正兵迎敌,自领少量军队准备奇袭的时候,阿卡菲尔率领的大军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还好霜少能撑到我来支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吴非道:“细细想来整个战况应该是这样的,快速抢攻可能是阿卡菲尔的授意也可能是对方统帅的决定,这很难说。至于空袭,应该是智魈在出发时就通知了妖界高层-来援时带上空军。二十四军驻扎在这里的两天也并不是无所事事,他们肯定在这段时间内砍伐后方的林木制作了某种弹射装置,让他们的空军在没有高地的情况下也能飞上天空,这其实只是智魈的谋略,但这个人确实不能小觑。后面的战术运用也说明了对方的主将也货真价实地是个善于用兵的人,但关键时刻还是出了纰漏,对攻占中路有点大意了。”
“事实可能同你说的相差不多。”阿同道:“虽然阿卡菲尔没来,但我们的战略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吧?现在战局已成对峙之势,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旭清也道:“我们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他们增兵太容易,再拖下去对我们很不利。”
此时治疗已经结束,吴非的伤口基本愈合了,医护兵恭敬地退下,不过美女的小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的感觉真是酥爽,吴非觉得自己几乎快和萨地利同流合污了,活动了下四肢,才点头道:“各位说的不错,但撤退也不能仓促,不能冒被追击的风险,等把妖界的关卡拆掉再建立些简单的防御工事后逐步分批撤退,同时我们还要密切注意敌军的动向,即使对手不是阿卡菲尔我们也没有掉以轻心的资本。”
众人纷纷点头,唯有含牙大嚷着:“我的羊脑呢?”
银睛暗自祈祷吴非千万要安排血兽连队尽早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