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澜颜，美人
就纳兰谨那点脑子，连林雅人的举动是何目的想法她都猜不出，那就更别说突如其来的蜜月旅行了。
说起这蜜月旅行，还不是林雅人通知她的，而是王子林莫人摆着一张很不王子的哭脸来求救的。从进门开始，林莫人一反温柔大众情人脸地苦颜相对，这就够叫纳兰谨失望郁闷许久的了。然后，看在他是自己心目中最完美的王子的分上，纳兰谨依旧招待他坐下，喝茶，以为就此为止，他居然还哭哭啼啼地控诉林雅人，大体意思是，林雅人那个不厚道的家伙，为了和新婚妻子一起蜜月旅行儿要把他抓回公司代打。他都威胁说要把公司弄垮了，林雅人更绝，答曰：“你还没本事在两个月内把我五年的心血弄垮！”好！很好！居然敢瞧不起他，虽然这是事实。好！很好！既然没人能在两个月内把它弄垮那抓他回去做什么？
林莫人哭诉半天，直至把他在纳兰谨心目中的王子形象全部哭完了，纳兰谨难以忍受，叫仆人把他架出去。要相信，纳兰谨对自己没兴趣的事物是很冷情的。
纳兰谨在屋内哀悼。王子应该是那种看起来脾气超级温柔但是一定要有男子气概的人。林莫人……呜呜，泪奔啊！
而林莫人直到被人丢出大门才恍然大悟，他又上当了，林雅人就是想破坏他在纳兰谨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于是，大哭更甚。
纳兰谨完全没把蜜月一事放在心上，不是因为不相信林莫人，而是林雅人那厢迹象太过不明显。
他依旧每天上班下班，没看过一眼关于旅行、蜜月之类的东西，不但他没看，也没叫她看，大大的屋子里也找不出一点关于旅行的资料，至于订机票订饭店之类那就更加没有了。所以，当纳兰谨在某个天高日清的早上被某人从棉被中挖起来，穿戴整齐送至机场，说是要去蜜月旅行的时候，她的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鹅蛋。以至于直至飞机落地在热带太平洋的某个海岛上时，她仍处于晕乎乎的状态。
接下来的两天就更叫纳兰谨迷糊了。
他们住的不是自家的别墅，而是当地一个非常有名的主题饭店。这个饭店拥有三个决然迥异的主题——热带海滨风情、热带沙漠埃及以及数千种特色蛋糕。
于是乎，白天享受金色的沙滩日光浴，畅游蔚蓝的大海，潜水观赏缤纷的海底世界，晚上还可以欣赏极具埃及风情的民族表演，当然，少不了饭店大厨精心准备的甜点蛋糕。
纳兰谨是属于有吃万事足的人。半个月完全不费脑子的假期下来，还胖了好几斤。但是，也有叫她困扰烦闷之处——她和林雅人同住在一个房间，一张床上。
好吧，虽然夫妻原本就应如此，但总有那么个特例。
她和林雅人，当年认识的时候还年轻，也就没往那方面发展发展，总是点到为止，发乎情止乎礼，规矩得很。近来虽然结了婚，可结婚以来一直是一人一个房间，偶尔林雅人越界来和她挤一张床，她也从来没正式地瞧见过他，在这样相见不如不见的状态下，他俩的关系是比碧海蓝天上飘的云朵还洁白啊！
在纳兰谨到这里的第一晚，自己安静睡在床上时，林雅人居然也躺下了，以前他都会等她睡着了偷偷进来的……紧张的她又不敢赶他出去又不敢喘气，于是，一晚上，直到她精神紧绷疲惫得受不了才昏昏睡着。其实那晚，林雅人十分规矩，连两人中间那条线都没越过。第二天，稍稍好些，她醒来时小手被握在林雅人的手中。第三天，再比第二天好些……第四天，……直到最近，她完全能精准地找出林雅人怀抱中最舒适的那个姿势。昨晚，当纳兰谨看见比她先躺在床上的林雅人已然麻木，忽地想起温水煮青蛙的故事，果然，青蛙就是这么死的。而她，总觉得自己会像那只青蛙，被某人煮熟。
今晚，似乎就是不正常的开端。
烛光晚餐。
他们到这里已经半个月了，多浪漫的事情也都经历了，可就是烛光晚餐……呵呵……因为她对吃的最高要求就是蛋糕，自然就没机会享受一顿斯文败类式的烛光晚餐。
装饰华贵得过分的宛若埃及古典宫廷王妃的华服在身上让她禁不住地想扭动扭动，但动作不敢太大，害怕身上那些值钱的装饰品就这么滑溜溜地滑落。现在在纳兰谨脑海里的只有身上那些金啊银啊的装饰，连脑袋上那个极易掉落的发箍都是纯金制造的，那可是金子啊！用洋一点的话说，那可是MONEY啊！本土话那叫——钱啊！
小心翼翼地僵直了身躯坐到侍者拉开的座位上，看着烛火摇曳，明明灭灭的那张脸，摆出个难看得不能再难看的笑容。
“林雅人。”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一丝撒娇。她不会真要像钢铁机器人一样，僵硬地举一晚上的刀叉吧！
“今晚的甜点是古埃及的宫廷点心，不传外世的。”
古埃及的宫廷点心。
还是不传外世的。
稀有的甜点让纳兰谨很轻易地忍耐了衣着的不适、金光党的畏惧心理、用餐过程的漫长无聊，只为最后那一道闪光。
而林雅人，也是很自然地因为她品尝甜点时的那种光芒，顺手将自己的那份推至她面前，让她一并替他品尝。
终于，纳兰谨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角，放下刀叉。
“小谨。”
温柔无比的声音，勾起的不是女主角无限羞赧情思，而是浑身寒毛战栗，神经紧绷，在心中暗暗思忖：不会猜测成真了吧？
古代埃及若是王要宠幸的妃子也会打扮得这么光鲜亮丽，金子满身的……等待宠幸……
而后，在纳兰谨的胡思乱想中，他朝她伸出修长的指，原来只是想牵她的手而已。吃人嘴软的道理纳兰谨还是懂的，于是将自己的手放进他手中，和他一同踏出这个虚幻的古埃及空间。
宽阔无垠的大理石地面，高高的雕花石柱撑起绚烂夜空，门前一排辉煌大气的阶梯，让人轻易地俯瞰脚下煌煌颜色、芸芸众生，再加上身上沉重华贵的打扮真有几分埃及王妃的感觉，而属于她的埃及王，微微蹲下，宠溺无限，“上来吧！小猪！我背你回去。”
宽厚的背，熟悉的语调，现在的他，踏在下一层的台阶上，等着背公主回家，多年前，他踏在平整的山路上，她踏在半高的藤木椅上，耍赖地爬上他的背，要他背公主回家。
纳兰谨湿着眼眶趴到他背上，搂住他的脖子，发酸的鼻子埋在他的西服上，“背稳点，要是摔了就踢你屁股。”这话，是有一回林雅人背她背得不好，也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无意的，一个踉跄晃醒了原本睡得酣畅的她，于是，她在半梦半醒间兽性大发，一脚踹了他的屁股，当然，林雅人发了一库拉的火，这些都是后话了。后来，纳兰谨就很自然而然地威胁他，背得不好踹屁股。
这回，林雅人竟没发火，还露出淡淡笑容，“果然是头猪！吃饱前和吃饱后能差好几公斤。”
“那也只是小猪，等我变成大猪的时候看你背不背得动！”被人比喻成猪还能得意洋洋的，果然也与猪大差不差了。
像巡视城民的女王一般，由侍从背着，一步一步迈下阶梯。一盏一盏明灯滑过眼前，迷迷糊糊地亮堂着，纳兰谨趴在林雅人的背上，肚子饱饱，脑袋勺勺，“林雅人，这是通往哪的路？”
“往天国的。以后小谨会幸福一辈子。”
往天国的。好好啊！往天国的。
“林雅人，你说我们真的能回到过去吗？”
“能！”
“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没有信心的事情，他如此坚定？
“人只要活着，没有什么是回不去的。”
活着……“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
背着她的宽厚的背微微一颤。
低沉话语从唇缝流出：“小谨，你会好好活下去的。”
“那是当然，我哪那么短命。我要做一只千千万万岁的小猪，要做品尝世界所有好吃蛋糕的小猪。”以做猪为荣是好的。要绝对绝对地相信加菲的名言：球形，也是一种身材。所以，也要相信纳兰谨的名言：做猪，也是一种生活。
古有猪八戒背媳妇，今有林雅人背猪老婆。一步一步迈开，要相信，这是通往天国的路，而世界上所谓的天国地狱，仅一步之遥。
宛若帝王的台阶，走不完的台阶，一个衣着曼妙的女子，风姿款款，缓步而来，恰恰，遇见正好。
在女子的惊愕中，在林雅人的惊愕中，也在纳兰谨的惊愕中。
是她！
与五年前截然不同的装扮，掩不住的风华绝代、绝世光华。
纳兰谨不得不承认林雅人的眼光很好，好得让她相形失色，连一句缘由都不敢过问，转身离开。
多讽刺！
五年前，她狼狈不堪地拎着行李箱，站在林雅人住所的门口。
现在，她舒舒服服地躺在林雅人背上，几乎忘记伤痛。
其实，纳兰谨认识这女子，林雅人却不知道，这位光芒四射的学姐应该也不会知道。她记得，这位学姐的名字很好听，叫，莫澜颜。和她是同一个学校的，很不幸的是，也和林雅人同一个学校。当然，她进学校的时候，这位学姐早已转学出国，所以她没机会亲眼见到林雅人和这位学姐轰轰烈烈的过去，也傻得不知道他心底还有个人就先把自己全部赔进去。
直到很后来很后来，结识了小紫，小紫这个绝绝对对的林雅人亲卫队队长打探出一切与她分享，她才知晓，原来脾气火爆的他竟也有过喜爱至极的人。
那一阵，她像疯了一样打探莫澜颜的一切，从外貌性格到成绩家世。
那时，连号称情报天上无敌地上无双的小紫都从她那求得资料。呵呵！那一阵她果然是疯了啊！疯出的结果就是——她和莫澜颜相差太远，只要是个有眼睛的人就知道该选谁。
莫澜颜。莫澜颜。
果然是惊澜容颜，绝世无双。
林雅人因背着她，稍稍猫腰，两人视线几乎平齐站着，活脱脱一对佳侣璧人，而在林雅人背上的她，没占得半分优势，反倒是显得可笑。
美人如玉，声音如吟：“雅人，”言笑微微，气度非凡，“好久不见。”
纳兰谨觉得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还是个被人看尽笑话的失败者。
泪不停地滴落在枕套上，慢慢湿透枕芯。
她居然就这么哭了，在林雅人面前，在莫澜颜面前。
在莫澜颜说出那句好久不见后，林雅人没答半句，不是因为不想，却是因为她，直接趴在他背上哭了。她在离开英国时发过誓的，绝不会傻得为同一件事哭两回。如今，再见莫澜颜，她的泪簌簌不停歇。
在这场战争里，她输得凄惨。未见面时，她样样差人一截，于是自我安慰，至少现在在林雅人身边的是自己。第一回见面，她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门口按门铃，傻傻地喜悦着，是莫澜颜穿着林雅人的衬衫以女主人的姿态开门。今天，更惨，恍若惊弓之鸟，丢盔弃甲地逃跑。
林雅人小心翼翼地抱起死躺在床上的纳兰谨，喂她喝了点水。他心底隐隐有预感，小谨是记得澜颜的。但这也只是预感，小谨记人的本事向来很差，绝不会记得只见过一眼的人，应该是不会记得的，可她却哭了，毫无预兆地哭了。
放下水杯，从背后缓缓抱住了她，“傻瓜，别哭了，别哭了。”他竟胆小得不敢追问她是否记得澜颜，或许，只是暗自祈祷她忘记。
“林雅人……为什么……我不是……猪……就是……傻瓜……”猪和傻瓜，怎么去和天仙美女比较？
“因为猪和傻瓜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动物。”我希望你能像那样无忧无虑地幸福下去。
可惜，我不是猪，也不是傻瓜，所以，注定没有那份幸福。
各怀心思。
夜，却意外地相同——无眠。
一早，胡思乱想了一宿的纳兰谨好不容易睡去。林雅人看着那张睡颜，半安慰半欣喜地正预备阖眼，澜颜传来短讯，说是想见一面。
思索半下，他和她之间如果这辈子不见面了还好，既然见了确实有太多需要说明理清。看了看刚睡下的纳兰谨，一时半会醒不来，就干脆答应了，约在饭店的餐厅，顺道给自己折腾了一夜的辘辘饥肠补充点能量。
踏进餐厅，很快就找到了她——她一如既往地选择最最显眼的位置，亮丽地坐在那，吸引在场不少男士的目光。
任何一个男人有这样一个女朋友或是妻子都是应该骄傲的。如果这个女人不但具备美貌，还具备家世及智慧，她简直应该被人供起来。
他曾经这么认为。
因此，他承受了那个转身，承受了五年的离别。
现今……
坐下互相寒暄点餐后，澜颜迫不及待地进入正题，再见他，花了她五年的时间，五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太久太久。
然后又骄傲地装出漠不在乎的潇洒，“你好像过得很好，和小女友和好了？”
“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
咯噔。心底一下，手中轻颤，咖啡杯与杯垫清脆一声，“原来你当初和我说的会娶她是真的……她的运气真好。”
“是我的运气太好，能再次相逢。”
他过分的淡漠让澜颜心里没了底，不由得急了，“那我呢？和她相逢是运气，那我呢？”当初一言不发地离开英国，她以为他会回来的，结果，等到她学业结束他都未曾出现。骄傲的她想找别人替代他的位置，却发现，世间总有一个人，独特得叫谁都替代不了。
“是解决过去。”林雅人放下刀叉，肃穆神色，“澜颜，我们结束了。”这句话，五年前就该说，却因他的一走了之拖到现在，也因她的念念不忘必须解决。
莫澜颜难以置信地紧盯着坐在对面的人。
结束？
他居然说……结束……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快疯了，她已经决意放下骄傲矜持了，只要他说还爱她。可是他却说，他已娶她人。她已经决意默默等他了，只要他还要她。可是他却说，我们结束了，“为什么没回英国？我在等你啊！”
淡淡一笑，已然放开，“我以为我会回英国的，可就在我看见她原先住的地方人去楼空后，忽然失去了到处奔波的力气。”只想守在原地，等她回来。
那抹淡笑，幸福得扎人眼睛，“我一直以为，在你心里，最特别的人是我。”其实不然。至少，林雅人不会那般温柔地背着她，不会因为她的眼泪失了原有的分寸。
林雅人招来侍者结账，他想说的，全部结束。
而就在站起那刻，看见了应该正在房间熟睡的纳兰谨，傻愣着没有任何表情地站着。
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原先的将信将疑全部确定，小谨是记得澜颜的。却不得不漠然视之，因为他不想面对，大步走近把她搂进怀里，“怎么不多睡会？”
“你不见了。”而我，急着找你。现在你和她只是在餐厅，如果我晚一步，是不是又像那次，敲门，你和她在房里。
“我陪你。再回去睡会。”没有解释一句，是因为，他和莫澜颜以后都再没有交集，过去，半点不剩。
“嗯。”温温顺顺地点了头。
问题。
既然是问题就延滞吧！
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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