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走路回家。我的家租在公司附近,走路只需二十分钟,方便上下班,既节约时间,又节约公交车费,还可以免受挤公交之苦。上下班除非赶时间,才坐公交车。一般情况下,能走路绝不坐公交,能坐公交绝不打的,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节约,健康。
走在铺着彩色瓷砖的人行道上,踩着树缝里投射下来的月光,心里不免感慨,这几天一桩桩事在我脑海里接踵而至,冲击着我不怎么坚强的心灵。
快到宿舍楼时,一辆停在树下的蓝色妖姬突然亮起前灯,打在我脸上,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自己的脸。
车窗被摇下,一张青春妩媚的脸探出来,说:“你不跟我说点什么吗?”
一听就知道是昨晚碰到的周越姣,这个人怎么这么难缠?
我放下双手,面无表情:“你想听什么?”
周越姣想也不想说:“比如听到你说肚子痛。”
我一听就来气:“你这不是在咒我吗,有你这样的吗?我就这么娇嫩吗?你哪里看出我肚子痛了?”
周越姣笑了笑,说:“再比如听到你说要多少报酬?”
这不是想用钱羞辱我吗?
我说:“我不是保镖,不收保护费,从来没想过用自己的生命赚钱。”
周越姣收起笑容,说:“我不喜欢欠下人情债。”
我好笑:“债主不要你还,不就没有债了吗?是不是需要我立个字据什么的?”
周越姣没有耐心了,她蹙紧眉头,语气重了一些,说:“反正我心里不安。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想把她吓跑,戏谑道:“难道你能以身相许?”
周越姣怔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说:“你想要?我给你,不过你得明媒正娶。”
啊?这下闯大祸了,本来想吓吓她,没想到她当真了。她与林子宏的对话,我现在还清楚记得,她身边的男人众多,我不知道要排在第几位,她要和我结婚,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婚姻是人生大事,你怎么能考虑都不考虑就把自己嫁了?”我不得其解,太随便了吧?
“你有正当职业,长得帅气,有正义感,是我的救命恩人,嫁给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周越姣似乎理由充分。
但她确实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知性、温柔、做事有条理的女子,象艾玛那种的。周越姣长得是美,但太妖艳,脖子上居然还有纹身,配上这么高档的轿车,整个一毒枭窝里飞出的火鸟。
说到正义感,我很惭愧,当时如果林子宏长得再高大一点,我铁定不出手,我不想为一位陌生人牺牲自己宝贵的生命,从外表看,我觉得我的命比她值钱。
“婚姻是要以感情为基础的,没有感情的婚姻不会幸福。”我劝导她。
周越姣微笑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感情。感情难道有什么公式和原则?有什么标准吗?只要我对你有感情,我会让你对我有感情的。给我一些时间,让你看到我的预言真实可信。”
爱情从来没有道理可讲,有时甚至突兀可笑,但人们对爱情仍然趋之若鹜。我能感觉到,特别是女人,对爱情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所以,男人更要冷静一点,不能火上加油。
我严肃地说:“我刚才说的只是一句玩笑话,你千万别当真。”
周越姣坐回轿车,仍然笑容满面,看着我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谁也收不回去。”她摇上车窗,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诶,周小姐,你.”我非常懊恼自己的轻率,感觉自己和她一样,是一个轻浮的人。
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我心事重重走回家中。
我的家,更确切地说,是单身宿舍,两房一厅,住着两个单身汉。和我合租的是老乡,也是高中同学,赖莫扬。
他在一家国内知名的财务软件公司做程序设计师,和我一样,没背景,没有当官的亲戚,靠自己努力奋斗的苦逼一族。
莫扬从阳台回来,看到我,诡秘地笑着说:“刚才在阳台晾衣服,看到一美女和你说话,开的可是限量版蓝色妖姬,全市没几辆。你小子这张脸占尽便宜,桃花运不断,这次怎么样,有戏吗?”
我一点也笑不出来:“她说要和我结婚。”
莫扬羡慕地说:“有钱,漂亮,追着要和你结婚,天下掉馅饼的事啊,你小子就别装纯情了,赶紧要了呗。”
“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我从来不想通过婚姻来改变命运,我希望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靠自己的努力实现梦想。”我握握拳头以示决心。
莫扬轻蔑地说:“切,德性,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你就不会好好珍惜,人就是这么贱。”
我气得打了一下他肩膀:“亏你和我是十年的同学,太不了解我了。”
莫扬扫扫被我打过的地方:“没经历过什么变故,没碰到什么大事,很难看出一个人的品格。你先别把自己说得太高尚,我看刚才那位美女估计能征服你。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我说:“看看咱们周围的同学朋友,不都靠自己的努力打拼出一番天地了吗?赖志伟,公务员考试全地区第一名,现在是法院法官。王友光,销售啤酒,现在一个月也拿一万。他们家里没钱没背景,照样能过上好日子。我就不信我不能成功,你瞧好,别走太急,我要让你看着我怎么一步一步实现高富帅梦想的。”
“老板,电话来了。老板,电话来了——”
我的电话铃声,从口袋里取出电话,是陌生来电,我按下接听键:“喂,哪位?”
“是我,周越姣。从今天开始,我要履行自己的职责,每日问候你,每周至少在一起吃三顿饭,周末时间全部留给你。”周越姣用她悦耳的声音慵懒地说,好象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我又惊了一下,说讨厌太虚伪了,但也没感觉到很高兴,倒象是被华丽的长袍裹住了身子,长袍上粘着数不清的软饭粒。
“她怎么对我了如指掌,住址,电话,什么都知道。”我有点愤愤然,按住手机话筒,以免被她听到。
莫扬捉狭地笑着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什么事不能办?”
我的心嗵地往下沉,说:“这还了得,如果和她结婚,我还有自由吗?我过习惯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喜欢这样被人控制,尤其痛恨被女人控制。”
“喂,你叽哩咕噜在说什么?”周越姣的声音大了一些,有点不耐烦。
“我心里已经有人了。”我说,声音有点虚。
周越姣咯咯地笑,还好声音比较悦耳,否则更象母鸡叫。
她说:“别说你心里有人了,就是已经结婚,我一样可以追求你。我有爱你的权利,你有选择的权利。不过,你能选择的答案只有我一个。”
感觉她的话每句都象金鉔咒,一圈一圈把我的脑袋套得死死的。我头上有金属冰冷的质感,想要一摘为快,却毫无办法。
原来,年龄在强大的气场面前是会变小的,我明显看得出她年龄比我小,但一直被她强烈的气场逼得无所遁形,她毫无障碍地把我一层一层剥开,让我赤裸裸地接受她的宣判,她能看到的是我瑟瑟发抖的不知所措,忍不住又咯咯地笑了。
我沉默不语,沉默不也是一种反抗吗?
她挂电话,对我的沉默置之不理。
我心里在猜,挂完电话,她估计又找第几号男友谈情说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