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也许是凤彩真的对那本无名功法有种特别的资质。仅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他竟是毫无障碍的修炼至第三层圆满境界,只差一步就要跨越到第四层了。
这个过程中,除去他本身的努力与天份外,师父叶茂陵的帮助也绝对是至关重要的。修炼的时候,为了防止凤彩再有意外发生,叶茂陵几乎是每一天都会拿出一半的时间指导凤彩修炼,师徒二人成天吃饭训练都在一起,师徒之情也是日益的加深。
只是,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叶茂陵也不得不离开了。
叶茂陵离开摇光山的时候,正是一个微雨的清晨。
山林间,堆积了许多层的落叶在雨水泥土的混合下,吐露着沧桑的芬芳,那是落叶对树的倾诉。
当凤彩循着敲门声推开门,一阵微凉的秋风吹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下一刻,他看到了那个近三年来最熟悉的人,那个由最初的害怕畏惧到最后犹如父子般的情深,自始至终悉心照料着他的人,他的师父叶茂陵。
只是,此刻的师父与平时稍有不同,身后背着个小包裹,身上的绿色袍子也换了新的,手边还立着一支收好的油纸伞,一看便是一副远行的模样。
他见到凤彩开了门,便笑了笑,道:“凤彩,师父要走了。”
凤彩开口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嗯”了一声,便将头向一侧偏了偏,眼圈却已经红了。
“我拿了件衣服来,徒儿试试看大小合不合适。”叶茂陵一边说着,一边从包裹里找出了一件亮金色的袍子。
凤彩将其接过,套在身上。
叶茂陵上下打量了会儿,便笑道:“嗯,不错,稍微宽松了点,不过在过几年,待我徒再长长身体,应该就合身了。这是我在做弟子的时候,我的师父交给我的道袍。我想你以后总是要用到道袍的,不能一直穿着那几套你从俗家带来的衣服,就把我之前的道袍先给你了,作为你的第一件道袍吧,也算是你身为摇光山一脉弟子的证明了。”
金黄色的道袍穿在凤彩的身上,并没有将他衬托得浮夸,反是将他清秀年轻的眉目烘托出一份稳重与自信来。他将目光转向自己的背部,果然在那里看到了绣在道袍上的,属于摇光峰一脉自己的印记,那是一柄乍一看平淡无奇细看却剑意滔天的长剑图。
叶茂陵接着道:“不过,待我走以后,你也应该去天玑峰看看了。带你来的那个天枢峰弟子说掌门安排你隔一年去一次天玑,只不过我一直没有放你下去,他们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以后你到了天玑峰,那里的师兄会给你找些新的道袍,如果到时候不喜欢师父这件的话,就换下来,留作纪念也好。”
“不,我就在这摇光山上待着,永远不会走。”凤彩嗓音沙哑道。
叶茂陵摸了摸他的头,道:“听话,不要任性。留在摇光峰对你日后的发展没有好处,我走之后,没有人引导你学习太上临凡决,你修行起来会很吃力。而且摇光峰只剩你一个人,孤独寂寞的日子并不好受,师父经历过,理解个中滋味,更不愿意你去经历。你到天玑峰上,那里你会遇到你的朋友,师兄师姐,师叔,他们会给你更好的生活,你要去那里感受与人相伴的快乐,有他们引导,你的修行之路也会更加通畅。”
凤彩一边听着,眼圈愈发的红了,只是他依然倔强地咬着牙,点点头,没有说话。
叶茂陵接着又嘱咐了他很多很多,包括修炼的一些法门和其他方方面面。他就如一个父亲般,在临走之前,一定要把自己所知道的重要事情全部交给孩子。
凤彩默默地将师父的话全部记下。终于在叶茂陵把所有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之后,他才开口问道:“那师父要多久才会回来?”
叶茂陵想了想,笑道:“说不准。也许三年、五年,也许三十年、五十年,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他知道凤彩心里听了不好受,便继续道:“我这番出去,为的其实是延续我的生命。你应该知道,一直以来,我的身体都被困扰着,在你来之前,那种困扰更加严重,我每天都被剧烈的痛苦折磨着,时而还会做出有违我本意的混账事,这使我更加的痛苦。那个情况下,唯一能够使我摆脱纠缠的方法存在着巨大的风险,不是从自其中脱离,就是陷入更深重的深渊。”
凤彩犹豫了下,问道:“难道师父说的是……命轮草?”
叶茂陵点点头,道:“没错。一百多年前,当我性命垂危之际,正是依靠命轮草的医治,我才延续了生命,可同时也陷入了无尽的折磨之中,所以那时候,当同样的选择再出现,我宁愿选择放弃。其实在你来的时候,我已经决定不日后便自我了断了。只是,你的出现,让我重新感受到了责任与师徒情谊,这份难以割舍的感情让我决定再赌一回。”
“如今,便是进行下一步治疗,也是最关键一步的时候了。既然已经将你培养成一个能够自立的好孩子,我心中最后的负担也就放下了。我将赶往南方蛮荒之地,寻找那个能为我解除病症的人了。”
“可是,如果再多出了些其他的病症,师父岂不是要更加痛苦……”
“不会的。我没有给你讲过的,命轮草的另一个特点便是,它的一系列负面效应都是存在优先级的,如果优先级高的病症发作的话,那么低优先级的病症便不会再次出现,反而原本出现的病症还会被解除。而我身上的病症所达到的优先级,几乎已经可以免疫其他一切病症了”
“如果还有病症会出现的话,便唯有那个症状了……不过,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虽然我自己的意识将会完全不同于现在了,但是,我的老搭档会为我解除烦恼的。是吧,青木仙人?”
随着叶茂陵话声一落,昔日那柄曾经差点将凤彩诛杀的仙剑自不知何处的天空中,陡然坠落,呛然一声刺入地面,周身青绿之光犹如实质,嗡嗡清鸣。青木仙人,应该就是这柄通灵之剑的名字了。
“好了,徒儿,不早了,师父须得上路了。修道之路与人生一样,多半时候都是孤独且艰难的,但是只要记得,坚持下去,那么总会迎来那些幸福与快乐的部分,虽然也许只是小小的一部分,但也足以回报整个路途的孤苦与艰辛了。”
叶茂陵最后将凤彩拉到怀里轻轻抱了抱,在微微冰冷的初秋清晨中。师徒二人都知道,这也许是他们相处的最后时光了。
拥抱过后,叶茂陵再次摸了摸凤彩的头,便洒脱地挥了挥手,转头离去。
但才行了几步,他却再次转回头来,看到凤彩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便道:“徒儿,师父还有最后一事放心不下,想和你商量商量。”
凤彩茫然地点点头。
叶茂陵继续道:“这两年多来,对于你这个徒儿,师父一直都是颇为满意的。唯有一点遗憾,你这名字‘凤彩’,起得柔情过度,侠义不足,师父觉得不如在名前加一‘叶’为姓,唤作‘叶凤彩’,便是侠义与柔情具存了,不知你以为如何?”
看着叶茂陵一副认真而又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表情,雨中的凤彩给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迎来了叶茂陵欣慰的笑意。
天明了。
崭新的旅途,正待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