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彩醒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第一个浮现在脑中的便是火烧一般地口渴。他费力地坐起身来，身体一动便感觉到从丹田处传来的疼痛，好在已并没有之前那样剧烈了。
他环顾四周，却发现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这间屋子虽然格局与自己住的弟子房相似，但明显更加充实，大部分空间都被装满书籍的书柜与各种瓶瓶罐罐所占据。
在他四处打量的时候，门外传了一阵脚步声与浓郁的药香，转过头，正看到一身绿袍的叶茂陵自门外端着一杯药汤进来。
“师父。”凤彩叫了一声。
“嗯。”叶茂陵走至窗前，将药汤递给他，“慢慢喝，小心烫。”
趁凤彩轻轻吹着的时候，叶茂陵关切的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凤彩手捧着药汤，道：“口渴……丹田处还有些疼痛。对了，师父，我这是睡了几天了？”
“三天。”
“……三天？”他舔舔嘴唇，有些难以置信，“这三天都是师父在照顾我？”
叶茂陵可气又可笑地看着他，道：“这山上还有其他人么？”
凤彩小口地啜了一口汤药，笑嘻嘻道：“师父真好。”
叶茂陵也不禁露出微笑，但随即面容又沉了下去。
凤彩敏锐的察觉到他面上的变化，却装作不在意的问道：“啊，对了师父，我那天丹田怎么会突然疼的要命？是聚气的方法有问题吧？”
叶茂陵眉毛皱了皱，沉默些许，不答反问道：“我从未问过你灵根的事情，今日你便再和我说说当日测试的情境吧。”
凤彩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何有此一问，仍是将当日测试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他本以为叶茂陵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他听完后竟是整张脸都完全沉了下来。
凤彩傻傻地捧着杯子，既困惑又不敢出声询问。
半晌，叶茂陵双手拢了拢，沉声道：“如此看来，虽然我并不清楚为何最后仍旧有火焰生出，但只凭借灵敏符箓消失之兆，以及前几日灵气反噬之症便基本可以得出，你身上的灵根，根本不是什么火灵根，而是金木水火土俱全的五灵根！”
听得这番话，凤彩内心巨震！叶茂陵所说的五灵根让他一下子想起了，昔日在长生殿分院时所听到的神秘声音，也曾提到过他的灵根！
只是，他依稀记得，神秘声音将他的灵根称为“废根”，与凡人无异，之前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听叶茂陵再次提起，却好似心脏被握住一样紧张！
叶茂陵知道仅这一句话无法让凤彩了解事情的严重性，这两年他几乎没有教授过任何修道方面的知识，若想将事情讲明，还需要从头讲起。
他沉着脸，缓缓道：“灵根，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为它是人吸收天地灵气的前提，唯有拥有灵根之人方能将灵气转化为自身真气，若是没了灵根，修道也就无从谈起。这也是人与妖最根本的区别，妖永远不会拥有灵根，所以无法修习人类的道法。”
“当修道者自身能力达到一定程度，便可以进而修行更大威能的法术，使用此类法术，需要与天地万神进行灵神沟通，沟通的媒介也是造化赋予修道者的灵根。这也即是说，只有拥有某一系的灵根，才能学习、使用该系的无上道法。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拥有非单一灵根就是好事，其中的原因，便是五属性灵根间存在着强大的相生相克关系。”
说到这里，叶茂陵叹了口气。
“相生关系，即是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相克关系与之相对，分别为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这类相生相克的关系，在道法的施展上表现的并不明显，即火灵气的道法并不一定就十分受制于水灵气的道法。但在个人修炼上，相生相克的关系却尤为明显，这之中，相克的力度又远高于相生，相生是微弱的，相克却是毁灭的！”
听到这里，凤彩方才完全明白过来，他惊恐道：“师父你的意思是说，我体内的五属灵根会自行相克产生冲突，所以我那天才会受伤？”
叶茂陵轻轻点头道：“你当天的情况尚算幸运，若是再吸入更多的灵气，后果不堪设想，甚至于爆体而亡！”
凤彩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整个人仿佛失了魂儿一般，苦涩道：“师父……那我以后，都不能修习道法了么？”
见叶茂陵沉默不语，他挣扎着爬了起来，跪在床上哀声求道：“师父，凤彩不要一辈子都只学这些筋骨功夫，凤彩想像真正的道人一样使用道法啊师父！师父……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叶茂陵心痛地看着自己的弟子，仿佛要比他更加难过。
“这种事情，换做任何一个人都绝无补救的可能。”
凤彩浑身一颤，整个身体瞬间石化住了。但叶茂陵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幽蓝色的眸子中再次透射出无穷的期待与希望！
“但是，这世上也许只有你，可能存在第二条路，凤彩。”叶茂陵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在我的修道生涯内，从来未见过你这样奇异的体质。在你昏睡的这段时间里，我曾探查过你的脉络，却惊讶地发现你的脉络大异于常人，除去汇集于丹田的脉络外，竟还多出诸多脉络汇聚于丹田下方一寸处。然而就是这奇异的脉相，也许会成为你的唯一转机。”
“你仔细听好我下面所说的话。天地灵气在未经转化，未进入人体之前，都是以‘本源’的形式存在的，也即是你所说的‘小点点’。本源灵气进入人体后，会被灵根自行转化为对应的五属灵气。如果存在这样的可能，即你能在丹田下方一寸处的‘第二脉络交汇点’创造出一处‘伪丹田’，从而能将五属灵气分开存放，通往丹田的走向分放两属灵气，另一走向分放三属灵气，则只要安排得当，就不仅能避免灵气间的相互克制，还能最大程度地促成相生关系！”
“那么，如何能够创造出‘伪丹田’呢？”凤彩完全陷入了茫然。
“我不知道，甚至创造‘伪丹田’本身是否具有可能，我也只能靠猜测，不过，如果你执意修道，这是唯一的方法，选择这条路，你就要承受巨大的风险，按我的推断，即使是最好的发展下，你发生意外的几率依然在五成以上！”
叶茂陵继续劝说道：“这两年看下来，虽然你的体质一开始偏弱，但领悟能力很好，我可以送你到凡间的练武学堂去，不仅没了性命之忧，日后也可以谋个好出路。”
怎知，凤彩却是想也未想地答道：“师父，让我试试吧，即使只有一成机会我都不会放弃。”
叶茂陵面色沉重的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去。
凤彩看出师父并不好受，强作欢笑道：“师父，你放心，自从入了天法门，徒儿的运气就开始变好了，交到了几个朋友，又遇到了师父，学会了很多东西。一半的可能，足够徒儿安稳度过难关了。”
叶茂陵依旧不发一语，算是默认了。
凤彩将杯中的药液一口气都喝了进去，擦了擦嘴，问道：“师父，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试试？”
叶茂陵终于开口：“还早的很。以你现在的体质，强行分割五属灵气，出错的可能至少有九成。你唯有先将身体强度提高到一个非常高的程度，才能争取到那五成的成功率！”
凤彩可怜的皱着眉头，问道：“师父，那徒儿还要继续进行锤炼身体的训练么？”
叶茂陵闭目说道：“不，单靠简单的锻炼方法已经远远不能满足需求，你需要修行正统的炼体功法！然而，即使是炼体类的功法，也需要运用灵气作为前提，而你修行连体功法的目的正是运用灵气，一来二去两者却成了悖论，这该如何是好……什么样的功法，既能规避灵气，又能大大增强肉体的强度呢……”
他就这样凝神思考着，凤彩坐在一旁静悄悄的，也不敢打扰。
突然，叶茂陵猛地睁开眼睛，却仿佛做了噩梦一般，怒目圆睁，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难道说，只有那个方法了么？没有其他方法了么？这难道是天意么？”叶茂陵紧咬牙根，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绝对不行，只有这个绝对不行，如果成全了你，等于是害了你！”
凤彩急忙扶着叶茂陵的肩膀，焦急的问道：“师父，你说的究竟是什么功法，竟然可以不用灵气就能修行？”
叶茂陵凄苦地笑了笑，用手狠狠地拍打在了额头上，说道：“这功法当然不用灵气就能修行，因为打从一开始，这门功法就是那些不会吸收灵气的‘人’修行的！”
“不会吸收灵气的‘人’？”凤彩眼神一滞，“师父之前说过灵根是吸收灵气的前提，而‘妖’从来都是不具备灵根的，难道……”
“没错。”叶茂陵涩声说道。
“能救你的唯一方法，就是妖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