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一身正装,头发往后梳,打扮得一丝不苟,从外面进来,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站在楼下瞟了眼她手上的轻便旅行袋,“就这么点儿东西?”他以为至少要请搬家公司。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特意赶回来。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相见不如不见吗?他宁愿她恨他,带着遗憾离开,时时想起,也不想好聚好散,没有任何内疚,将这里的一切永远封存,最后连记忆都忘却。
钟笔没想到会见到他,她特意挑他不在的时候回来,为的就是避免尴尬。她沉默了一下,点头,“嗯,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见了面,竟然还可以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真是难以置信。
左思问:“左学呢?”一边上楼。推开她的房间,所有东西原封不动,仿佛她只是出门喝个下午茶一样。
钟笔默默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他来可是有什么话要说。他拉开梳妆台,项链、耳环、手链、胸针、手表,琳琅满目,还有柜子里名贵的衣服、鞋子、包包,一件都没有带走。她是想跟他彻底断绝关系吗?
“你不必这样。这些东西,留给我我也没用,你收着吧。”他从里面拣出一个镶着红宝石的戒指,样式非常老旧,“这是我母亲的东西,她出嫁的时候她母亲给她的。”钟笔不知道这个戒指原来这么珍贵,从来也没听他说起过。
“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要了。”他们都已经离婚了。
左思把所有首饰扫在一个塑料袋里,还有部分财产转让书,一起递给她,“这是你应得的——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就算是我赔偿给你的青春损失费也不为过。你若不稀罕,可以留给左学,包括那个戒指。”
钟笔摇头,“不用,将来你给他便是。”
左思脸上隐隐浮现了一丝怒气,“我左思是如此小气之人?”七年,他将她禁锢在身边七年,女孩子最美好的青春时光,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但是他能给她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他年纪大了,越发知道青春的可贵,寸金难买寸光阴,尤其是年轻时的光阴。再说一个单身母亲,若没有一些财物傍身,叫他如何放心地把左学交给她?
钟笔眉头一皱,吼什么吼,切,不要白不要,她又不是傻子,当真以为金钱是万恶之源,有不共戴天之仇?她接了过来,胡乱塞在行李袋里。自食其力是很好,但是她总不能让左学跟着她一起受苦。
“左学呢?我送你们去机场。”他知道她订了今天下午的机票。
钟笔甩头,“不用,我自己去。”等下张说会来接她。她希望他赶快离开,一切都结束了,为什么还要来扰乱她的离别?她不是不会难过。
左思看了她一眼,不知怎的,突然流露出一丝疲惫,“当初是我带你来的香港,那么现在送你离开,也是应该的。”这是不是也叫有始有终呢?
她沉默半晌,拒绝了,“不,我不需要谁送,一个人,我可以。”她可以一个人撑起头上的这片天空,勇往直前,开创出属于她自己的新生活。
左学从洗手间出来,乍然看见左思,愣了一下,神情有些扭捏,随即轻轻叫了一声:“爸爸。”他知道今天是父母离别的日子。虽然他对父亲的印象不好,但是一想到离开,小小年纪的他还是有些难过。
钟笔和左思听到他出人意料地喊了一声“爸爸”,俩人神情均有些异样,气氛更沉重了几分。左思应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部小巧精致的手机,“有什么事,随时给我电话——当然,没事也可以。”他没有叮嘱任何话,不想看到哭哭啼啼、无语凝噎的场景。
其实离婚也没什么,他还是可以随时去看望左学。只是钟笔,这个可爱又可恨的小女孩,再也不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