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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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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读夜校的课程泡汤了,工作未有着落。家教的兼职也泡汤了——原因是她往日太过负责任,孩子成绩突飞猛进,孩子爸妈欢天喜地,在此起彼伏的感谢声中辞退了她。

丁萌的钱包日渐见扁。所幸身在租居,不用与父母晨昏相对——每晚在网上流连,次日睡至日上三竿,泡个杯面充饥,又继续上网玩游戏,再不就瘫睡在床上连续24小时也不会有人异议。

堂姐丁秋看不过眼,几次踩上门来扯她到外面吃饭。丁萌倒是非常合作,比她更快奔出门口。

饭毕,丁萌一口气打包三五七个饭盒,连吃剩的半根青菜一匙肉汁也不放过,说要带回租处明天肉汁拌白饭吃,气得丁秋小脸发青,发誓以后再也不和她外出吃饭。

丁萌对她咧嘴,一副就是如此,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嘴脸。

这么胡混了十来天,丁母终于察觉有问题,某天下午直杀到市区,把缩在被窝里睡得昏天暗地,蓬头垢面的丁萌给拉了出来,“正午十二点还在睡,给我起来起来!”

某女放软着身子,眼睛也没睁一下。

“精神点,跟我回家去!”丁母扬手拍一下女儿的小脸。

“天啊,让我多睡一会吧……求你拜你了……”她眯缝着眼睛用力一扯,向后一倒继续大被蒙过头。

“明天是你二哥生日,若不回去看二哥以后还给你零用不!买东西时还帮你结账不!”

“嗯,啊,知道了……总之我会回去报到的……”丁萌翻个身,用后背对着母亲。

“吃晚饭时才冒头?!没心肝的,难为二哥当你是宝贝,去年就你一句话,相亲相中了的女孩也不要。”

“妈你放过我吧——”丁萌一下弹起来,双手胡乱揉着头发,“要我说多少次才明白,那个女孩根本就有问题,相亲前她步入酒楼时居然吆喝村尾的小珠跑得太快,溅起雨水弄脏她的裙子。拜托,那只是一小滴水印罢了,风干后基本不留印迹,犯得着这么横蛮吗?弄得小珠差点哭了。待进门后见了二哥,却温柔得像要拧出水来,其变脸绝技神奇得令我叹为观止,这种女孩若当了我二嫂,咱家的安乐日子可就没了!”

丁母笑骂她:“你长着千里眼,能隔墙观物?”

“那时我刚好站在二楼窗前。这话说过一千次了,请相信我吧!阿门!”她呻吟一声,扯被蒙头。

“行了,我们都知道。二哥明晚会带新女友回家吃饭,这个是他自己追回来的,快起来回家给二哥打气!”

“真的假的?”她露出半边小脸。

“难道我骗你不成?”

她眨眨眼睛,“既然我这么重要,那当然要早点回去当判官!”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穿衣梳头,丁母替她铺床叠被,然后手挽着手,谈笑着出门回家去了。

二哥的新女友是个学美术的女孩子,名字叫刘芯兰,长得苗条秀气,很慧质兰心似的,丁家人都很喜欢。

丁萌以食指支着下颌,有意无意地盯着人家,经过一整晚的明瞅暗睨,认为此女无可挑剔,才朝二哥眨眨眼睛,做了个胜利手势,以示审判完成,成绩合格,然后朝众人道声“抱歉”,出门找丁秋明天约着一块爬山去。

第二天一大早,丁秋来电说肚子疼不能赴约。

丁萌看看壁钟,8点10分,便扎个马尾辫,穿上短衫短裤,搭条毛巾背上小包独自步出家门。

还没走到村后的山脚,天色阴沉下来,薄薄蒙着一层雨云。她皱眉,不甘心就此作罢,想着山上有个小凉亭能遮风挡雨,便越过马路,朝花岗石堆砌的山梯走去。

身后传来声响,她转身看去,一辆小车缓慢驶来。车子有点眼熟。想起来了,车主好像姓程,曾向她问路,说是向刘伯伯购置了村尾的别墅。事隔半月了,他大概早搬来居住了吧。

思考间,那男人旋下车窗张望过来——大概认出她了。

她没有躲避,朝着差不多的方向随意一笑以示礼貌,扭头轻步跑上山梯。感觉背后的车子行驶非常缓慢,有一道目光始终追随着自己。

她微笑,突然想起在窄巷扶起她的应展,心底掠过一抹浅浅的快乐。

他必是一个讲究品位的男人,不但衣着高雅,还涂洒古龙水。很多男人不用古龙水,所以并不知道,女人除了记着一个男人的容貌和衣着,还会深切记得那一股专属于他的气味。

很想问问应展,那种近似木香的古龙水究竟是什么型号。

猜了一阵子,没有答案,却换来一阵落寞——一见钟情,只会发生在帅哥美女的身上,应展是帅哥没错,可惜她不是美女。那晚的一切便如流星划过苍穹,永远没有重复的机会。

微叹一口气,她埋头朝山上冲去。

越往上走,水泥粘建的花岗石山梯越显粗糙不平。有些是年久失修崩裂松脱,有些是人为破坏。

人开始微微喘息,顿足往后张望,山梯像一条破烂的斑纹腰带,垂铺而下,穿插在由加利树、红叶树、蕨类杂草和美丽的杜鹃花之中,自然韵致尽在眼底心间。

不远处立着两个小小的长方形墓碑,再走前一点还有四个颇大型的半圆形坟墓,却不害怕。小时候曾经跟着哥哥们在附近山头乱跑,无聊的时候会弯下腰逐个坟墓看碑文,很多立于光绪或咸丰年间,乾隆年间的也见过,雍正之上就很少见了。

从背包掏出矿泉水仰头灌了一口,她一扭身,继续往山上走去。

九点刚过,早前的雨云已不复见,阳光渐显猛烈。光线穿透叶隙,洒在前方的石梯上,花岗石反衬出星点的白,像铺了一层随意撒下的水钻。

风过,传来阵阵幽香,是有若无的淡,再嗅,似乎又浓烈起来。

“是白玉兰的味儿!”她很兴奋,绕弯追寻,睨见前方一颗白玉兰树的枝丫上绽放着无数白玉并蒂兰!

“呵,这太便宜我了!”她叫着冲上前倾身采摘,却忽略了足下的石面长有薄薄的青苔,脚尖稍一打滑收煞不住,立时朝梯边的斜坡直跌下去!

她尖叫,张手胡乱攀扯旁边的树木企图增加阻力,然而急冲向前的身躯和恐惧的思维已经无声告知这一切只是徒劳无功。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消瘦却有力的大手自她身后伸出,扯住胡乱挥打的左手猛一拉,把她整个儿拉回石梯上!陌生的吆喝声同时响起:“你疯了是不是,在斜坡上攀摘花朵?”

丁萌晕头转向,整个蹲在地上,耳边兀自听到一连串的责骂:“成年人了吧,四肢发达却毫无危险意识,若为了一朵白玉兰跌死值不值得?若因此没了小命你怎么对得起父母?!”

她抬眼愣望向说话之人,一个高挑消瘦的白净男人怒瞪着自己,嘴巴一张一合,“为一朵花跌死这理由会被千人讥讽万人唾骂,要这么着干脆壮烈点当战地记者去,万一挂掉了也算为国捐躯!”

这话好毒啊,她正想顶嘴,却觉得面前的男人有点眼熟,“你……你是上次向我问路的那个人?”

男人瞪着她。瘦长白净的脸面,挂着一副银边镜框,细长的眼睛藏在后面,内中怒气未消,圆圆地瞪着,却因为主人气质太过斯文,阻吓作用不大。

是个书呆子呢,和这种人相处最是脸不红气不喘了。丁萌自然而然地拍着手上的泥巴,“刚才明明见你开着车到前边去了,怎么会在山上出现?”话间抬眼打量,见他套着天蓝色运动服,背着背包,足套登山鞋,脖子上搭着一条白色毛巾,恍然大悟,“怪不得了,原来也是来爬山的……”

“是的。”程昊的脸渐露笑容,朝她伸出手,“请起来吧,勇敢的丁小姐。”

“你怎么知道我姓丁?”她没碰他的手,自个儿站了起来,“我好像没说过。”

“猜测而已,因为我身处丁家村。”

伸出的手缓缓收回,他扯了扯搭在脖子上的毛巾,

这反而令丁萌有点不好意思,“我叫丁萌——你真的买了村尾那间三层小别墅?”

“是的。”他笑,“只是想不到我们再见的过程如此惊险。”

她伸出脖子看了看斜坡,吐吐舌头,“就是,摔下去可成仙女了。”

程昊笑了,平凡的脸面生动起来,有一股干净平和的味道。

仿佛感染了他的气息,丁萌放松下来,脚步也显得轻快,“哎,我说程先生,这山岭你不太熟悉吧?前面数条岔道,万一走错了,可会越走越远,找不到回头路了哟。”

他眼神一闪,“既然相遇,结伴可好?”

“好!我就一尽地主之谊,领你一路而去,横跨八个山岭吧!”

“八个?”他吓了一跳,“太多了吧,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傍晚吧,傍晚就能回来了!”她扬了扬手,大步朝前走去,“不过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走八个山岭太多了,运动不宜过量。”

“你累了可以折回去啊,不会不记得来时路吧?”

程昊张了张嘴,不想被她看扁,只得跟上前去,“你往常都按这路线行走?”

她跑到平地上,转过身子倒后走着,“说不准的,刚好有这心情就这样决定喽。”

“小心,后面有梯级了。”程昊叫。

“放心吧,这里我十岁带一个水壶包两个面包就跑遍了!后来到外面读书才不得不安静下来,现在回家了,闲着也是闲着,这八个山岭上又留下不少我的脚毛。”

又提八个山岭?程昊暗觉不妥,只得转移话题:“你不用工作吗?”

“暂时闲着,迟些当然要工作,这么大个人总在家里白吃白喝,不光彩。”她转身拍摸着石梯旁边的树木,不时抬头打量各种叶子,半晌,停下脚步从背包掏出松林帽戴上,“戴帽吧,这儿很多毛毛虫的,落在脖子上会皮痒。”

他点头,果真也掏出一顶太阳帽套在头上,“你是一名学生?”

“这想法令我愉快。”

“是因为看着不像,我才询问。”程昊老实说。

小脸不由一长,“你可以说我像一名大婶,无所谓的。”

他失笑,觉得这女孩很有意思,“因为学生通常不敢漂染头发,而你则满头黄褐。”

“天生的。”她白他一眼。

“可省了染发的钱。”

“是讥笑我发质干枯吧?”

“怎么会。”他微笑,聪明地转移话题,“对了,你为何不工作?”

丁萌噘了噘嘴,一副“懒得说”的模样。

程昊越发觉得她有趣,“学生时代结束,工作又未落实,想是嫁人了?”

小脸微红,她扭头瞪他,“我不嫁的!”

他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走了十来步,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笑吗?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她有点恼怒,扭身朝他叫,“我先走啦,你自己处理自己!”话毕大步朝前面山坡冲去。

程昊急了,山林**,再遇到意外可不得了,何况这女孩挺有趣的……“喂,请等等。”

丁萌不理他。

“结伴同行好,有说有笑又安全。”

马尾辫一甩,她转到前面去,“你好像很乐意把肉麻当成有趣,自我感觉良好,可惜本姑娘不想苟同。”

“但我还想再走一会。”他追上来。

她装作听不见,扭头大步前行,没一会又和他拉远了距离。

“请等等。”程昊在后面叫,“你刚才不是说没工作吗?想不想找工作?”

身影顿住,丁萌回头,“什么?”

“反正大家是同乡,如果你需要工作,我能帮忙。”

“怎么帮?”她眼珠一转,“你开公司?是老板级人马?”

“算是吧。”他大步走到她身侧,“我自问有权力安排一份工作给你,只要别太挑剔。告诉我,你特长是什么?”

“这个……”丁萌努力地想了想,“我这人一般得不能再一般了,没啥特长啊。”

程昊忍不住笑了,与此同时,也把她率真的眼神摄进脑海,语气更显温和:“那你总会打字复印接传真吧?”

“当然,现下只有老婆婆才不懂这些。”话音刚落,又觉得刚才太过自贬,声音随即增加分贝,“我可是商学院第二十六届工管毕业生!成绩中上,曾任职校刊编辑,以上句句属实,不信可以去查的。”她抬起头理直气壮地望着他。

“那很好。”他掏出皮夹抽了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地址,什么时候有空去一趟?”

丁萌接过名片细细读着:“展昊贸易公司……副总经理程昊……你是副总啊?”她瞪大眼睛上下溜望着他,“有名有利啊,干吗独自爬山呢,万一被绑架了去可不得了!”

“只是小公司,职员不过数人,挣的钱刚够花费罢了。”他笑着指了指名片,“我还有一个合伙人,展昊这个名字是按我们的名字拼凑而成的。”

“原来这样。”丁萌点头,这程昊外表斯文,没啥活力,怎么看怎么像那类整天缩在一间小房子里被计算机辐射打击至脸青唇白的IT男人,想不到竟是个老板。

不过,他气度安闲,眼神自若,似是一个善于把自己的长短处都掩盖起来,徒留一副无害表象的人。这种人心思细密,比较难伺候,不过总比外形如虎,内里如狼的守旧雇主略好一点。

她眨眨眼睛,“不曾考核,你就决定聘用我吗?”

“还得看看详细履历,如果双方合适,试用期为三个月。”程昊笑了笑,自她身侧向前走去。

前方渐渐出现一个弧形低陷山谷,四周杂草丛生,蕨类植物和松树桉树夹杂其中,异常茂盛,令原本破烂的花岗岩石梯更显狭窄。程昊指着前面说:“如果我没记错,这儿是第三个坡谷了。”

她随便应了一声,又问:“你聘用员工不用征询你的合伙人吗?”

“这些事一向由我负责。”程昊微笑——别看那家伙姓应,却不是个好相处的人物,要他点头认同的事情更是少之又少。他程昊的建议除外。

至于刚才出言聘请丁萌,是突然产生的念头。如果条件合适,她会担任他的助理。这是个和自己交集颇多的职位,她性子直率可爱,相处起来应该会很自然。

他渴望精干与随和同时存在。如果一定要选择,前者标准可以略略降低,后者却要维持原意,只为不想因为个人反感,宣判一名员工“死刑”,并立即执行。不过话虽如此,他是生意人,事事须考虑利益,若丁萌工作能力太差,也有可能过不了试用期。

丁萌不笨,不谙对方底细不敢贸然应允,“我得先和父母商量……”

“今天周六,周一下午到我公司看看,届时答复好不?”

“一言为定。”这男人果然心思细密,知道她要征询家人,更要整理个人资料和打印履历,后天回市区最适合。围村到市区要一小时路程,下午约见是再好不过了。

心里盘算着,她恍恍惚惚朝人家送出笑脸,却不知自己眼睛半眯、鼻子微缩、嘴巴咧笑,一张小脸写满纯真,像一只期待关爱的猫。

他胸口微微急跳,蓦觉心神微荡,同时朦胧感觉,只要她应聘自己提供的工作,必有一些事情会发生……或许不一定美满,然而能够经历,不,应该说,能够和一个可爱女孩一起经历,便值得期待。

心,为这种认知而快乐。也不想压抑,甚至钟情这种期待,觉得这才是真实。

周日,丁萌约丁秋到村尾的朱记茶楼喝早茶。

这茶楼历史悠久,风味依然。内中喧哗繁杂,四方小桌上绝不缺烟壶、茶盏和收音机。一天之中,叔伯兄弟们最大的享受,莫过于赶在日出前占个临窗位置,沏一壶香茶,配几样小点,和友人互通奇闻,小事如东家不见了鸡西家不见了狗,大事如某地死了多少人塌了多少楼……总而言之,每一个喜欢泡茶楼的人,都明白席间之话必定添砖加瓦,却因为听的人喜欢,说的人自当卖力非常,语不惊人死不休。

丁萌从小就喜欢跟着老父喝早茶,对这儿蛮有感情。丁秋相反,最讨厌老男人们的黄褐大门牙和烟味儿,却禁不住丁萌软硬兼施扯了来。

一进门,她就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在脸前起劲扬着,“恶心死了,连空气都是臭的!真不懂你就这么喜欢和这伙黑心肝的老东西一块进食。”

“他们都过了觊觎女孩的年纪,安全。”丁萌心情愉快,四处瞄着找位置。

“谬论!”丁秋白她一眼,挑了临窗一张桌子坐下来。邻桌的老伯正“啪嗒”一声,朝桌下的痰盂吐了一口。

丁秋当即捂紧嘴巴板着腰身“蹬蹬蹬”跑离三丈远,狠吐了一口大气,然后黑起脸挑剔了半天,才在角落头一张桌子旁边愤然坐下,恨恨道:“人家说杀人放火金腰带,按我说这伙人又穷又烂又黑心,却偏长了一张吃人不吐骨的菩萨脸!”

丁萌翻翻白眼,在她面前坐下,服务员张姨送来热茶,她笑着致谢,把茶倒在一只小碗上,逐一灼洗杯碗和筷子,“算了吧,事情都过这么久了。”

“就算隔再久,久至我死掉了也会记着他们都是满手鲜血的刽子手!那对老儿也是!”

她不语。丁秋口中那对“老儿”正是她的爷爷奶奶。

“你厉害你聪明,每说到他们就沉默以对。”

“请继续牢骚,我坐邻桌好了,清静。”丁萌长着小脸捧起杯子要起身。

“不说了不说了,省得开罪你的好爷爷好奶奶。”丁秋怏怏瞪了她一眼。

“可以继续,你说你的,我吃我吃。”她一扬手,“张姨,来两个鱼粥、两根油条、一笼饺子。”

丁秋“哼”了一声,抿嘴四下张望,视线突然一停,随即朝坐在左边桌旁的一个男人扬手,“程昊?这么巧?”

丁萌抬头,果然见程昊起身朝这边走来。大抵刚才早已瞄到两人进来,脸上并无意外神色。

“请坐请坐。”丁秋一脸的殷勤,扬手叫张姨添加杯子,又问,“这周末不出市区吗?”

“下午再去。”程昊坐下,微笑看着丁萌,“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是啊,你好你好。”她冲他笑了笑。

“你们认识的?”丁秋眨眨眼睛,视线在两人之间溜了几眼,停在丁萌脸上,“没听你提过,什么时候的事?”

“一面之缘。”丁萌一语带过,拿了个叉烧包慢慢撕着吃。

刚才丁秋面对程昊时笑容可掬,声线圆润了许多,便知她对他有意,乍听得他们原来认识,疑惑自然滋生。

姐妹多年,自然知道她生性多疑,不轻信人性。其实也很难怪她,自幼失去母亲,个中滋味的确苦不堪言。

当年,丁秋的父亲,也就是她的伯父在外谋生,秋妈长年寂寞,和村中另一个男人暗通款曲。爷爷奶奶怒极,把秋妈带到祖祠,在叔伯兄弟面前要她誓言永远不得再踏入村子半步……秋妈也不甘示弱,骂咧着回家拿了早准备好的包裹走出村子……三天后,却有人在村边的水坑发现了她的尸体,随身小包被洗劫一空……

思量间,耳边传来程昊温厚的语调:“两位丁小姐要吃什么点心,我替你们拿。”

丁萌抬头,“不了,我们下单了。”

“难得碰面,今天这顿就由我付账,别客气。”

“谢咯。”丁秋啜一口茶,故作娇俏地歪头看向程昊,“听说你要长驻上海分公司,怎么又在这里见到你?”

“谁说的?”他皱眉。

“刘文诗啊!”丁秋“嘻嘻”一笑,“你的女朋友,不不,应该说是旧相好,前女友。”

“别胡说,我们只是旧同学!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程昊溜了丁萌一眼。

丁萌察觉,努着腮帮子抬头看看他又看看丁秋,两人脸色并无异样,懒得深究,垂着眼睛继续朝嘴里塞包子。心想丁秋只是旅游公司的一个小文员,一直有意转换工作,如果她喜欢程昊,却未被邀请到他公司工作,反而和他萍水相逢的自己有此荣幸,得悉后会不会生气?想到这里,对这份即将而来的工作不禁萌生退意。

“没有吗?”丁秋故意惊讶,“明明听谁说有的啊。”

“准是听错了。”程昊转了话题,“你呢,这段时间怎么样?嫁人没有?”

“没人喜欢,如何嫁得掉!”丁秋瞄他一眼,**,“早阵你顺路载我和应思一起逛街,曾这样说过了……”

这点小事何会记住!程昊笑了笑,“礼尚往来,自然是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丁秋小脸一红,轻声说:“嫁人有啥好?才不想这么早就被绑住了!”

程昊微笑不语,视线再度溜向丁萌。她正埋头吃着包子,右边嘴角沾了一点残渣,像一粒风情小痣,煞是可爱,嘴边的笑意不觉加深。

低头啜了一口茶,眼尾间,却见丁秋看着自己,便知是时候离开,程昊淡笑说:“我有事要先离开,两位慢用,我会把账单先付清的。丁秋,有空联络一下应展,他父亲的公司准备组织管理层职员到澳大利亚旅游,若能招揽了这单生意,倒是能多赚点花红。”

他话未说完,一旁咬着包子的丁萌已是呆住!程昊口中提及的应展是否就是当日解救她的男人?!胸口霎时急跳!

那袭高大挺拔的身躯,那张英俊不凡的面孔清晰如昨,鼻腔仿佛也突然嗅到木香古龙水的味道……她连忙急问:“应展是你的合伙人?!你公司另外一位老板?!”

程昊微愕,“是的,你认识他?”

丁萌一愣,笑得很大声,“不是啦不会的,只是觉得这名字耳熟罢了。”

“干吗这么大反应了?”丁秋怪怪睨她一眼,“我可从没和你说过认识应展,他没错是长得很帅,你……”

程昊望着她。

小脸立时涨热,抬起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知道避不过了,“其实、其实他……曾救过我。”

丁秋睁大眼睛,“你出什么事了?”

她没法,只得把那晚的事说了一遍:“其实我也不知此应展是不是彼应展……”

丁秋起劲瞅着她,突然一拍大腿,也不管程昊就在身边,张嘴就叫:“耶,听得‘应展’这两个字便像撞邪般呆住!哼,想必是见得人家英俊有形,芳心沦陷,终日渴望和他重遇吧!”

丁萌小脸通红,加之程昊就站在身边,更显羞愧,想要张嘴争辩,又不想太抢白她,咬住下唇不做声。却不知绯红的小脸、游移的双目、亟待掩饰的着急神态,都显示她曾在某月某日,把一颗心抛向从不把普通女人放在眼里的应展,即使它会滑落在他的衣摆,裤管或鞋跟上摇摇欲落,也视而无睹。

程昊微觉失落。和应展十多年同学兼好友,的确很多女孩迷恋应展。众星捧月之时,她们的爱情观仿佛突然升华——只要得偿所愿,什么都可以忽略。

看来这个“追展行列”,也包括了面前的可爱女孩。

悄悄一声叹息,脸目依然如故,他淡笑说:“如果丁小姐想求证此应展是否是彼应展,可于周一到敝公司看看,如果感觉一切尚可,或许我们真有机会成为宾主。”

“你要招聘新员工?”丁秋瞪大眼睛,“干吗不早说啊,半年前我就想转工了?!”

“现在有林父这一笔大生意等着你,如果事成,你不但不用跳槽,还有可能升职加薪。”

丁秋转了转眼珠子,不做声。

“两位再见。”程昊看着丁萌,“希望周一能见到你,拜拜。”

“一言为定。”她急应。

他点头,转身离去。

丁秋的目光追随他去,直至看不见人,方低头啜了一口茶。

丁萌正要怒斥她刚才在程昊面前胡说八道,却听得她说:“谦和温厚的脸面,恰到好处的言谈,好男人标志显露无遗。”“原来有人心怀不轨。”丁萌扁了扁嘴,“怪不得连声线都娇了许多。”

她轻叹:“可惜他不喜欢我。”

唏嘘的语气令丁萌怜惜,恼怒缓缓弥散,“你未嫁他未娶,还有机会。”

她冷哼一声:“四年前我曾向他暗示有意,却没半点回音!不过他这四年也没恋爱什么的,否则面对面碰见我也不会和他打招呼。”

“看来你很留意人家哪。”

“他和应展是死党,应展的妹妹应思是我的中学同学,就算我不开口问,自有他的消息跑进脑袋里去。”

“那就倒追去嘛。”

“省了,被人拒绝太没面子!”

“我不会这么悲观。”她抬手支起小脸,眨巴着迷蒙的眼眸喃喃自语,“总觉得人生在世不轰轰烈烈谈一场恋爱就很遗憾似的。如果能让我得一帅哥垂青,嗯,定然得是我喜欢的帅哥,就算受点委屈也很值得啦。”

“做梦去吧。”丁秋白她一眼,“小心当了那场轰轰烈烈爱情的牺牲品!”

“那也只是磨炼!总得经历点什么才会懂得珍惜嘛。”

“然后看谁付出最多,谁就是输家。”

“你这人……”

“狠毒?对极,但我并不内疚。”

“天啊,求你不要再说话了,不要再拿***事衡量爱情了。”丁萌呻吟,把桌面所有点心一股脑地往丁秋面前推,“难得今天程昊付账,快吃快吃,全吃下去!”

丁秋“扑哧”笑了,“人家已经不够你漂亮了,还想把我喂胖,你居心叵测!”

“胖了好,你才会陪我爬山减肥。”

“废话!”丁秋夹起一只饺子塞进嘴里,“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看上应展了?”

“神经病!”丁萌垂眼啜了一口茶,声线低了下去,“我才不会这么花痴……”

“我知道你从小钟情帅哥,只是提醒提醒罢了。那人虽不是什么坏东西,但女友走马灯一样换着,这一任听说是个硕士,长得天仙一般美丽。”

丁萌没做声,垂眼折叠着小小的牙签套子,似是心不在焉,却又角儿对角儿折得很对称。心想那晚应展挽着的女孩,不知是个怎么绝色的佳人,可惜只看到个背影。

“其实那人有什么好,一整天到晚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没半点温厚。选男人就得像程昊这种,精明能干又稳重诚实。”说着说着,丁秋突然凑过来压着声音说,“喂,我感觉他刚才瞄了你好几眼,后来你紧张地询问应展的时候,他脸色有点不自然……你们究竟怎么认识的?”

她一愣,“他……曾向我问路,然后在爬山时又碰到一次。”

丁秋睨她一眼,“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准他会追你哟。”

她小脸一红,低骂:“胡说什么!只见过一两次,才不喜欢他。”

“我胡说?”丁秋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就是不够胡来才追不到他!”

她“哈哈”大笑,“我教你我教你,下**或者**他,犹褪衣衫半遮胸,豁出去!”

丁秋双目圆瞪,捡起一根小牙签飞过去。

她趴在桌上,笑得几乎岔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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