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龙身体的碎片轻得像羽毛一样,金龙已脱困而去,赤龙的碎片还在空中飘零,缓缓下落。
一小片碎片落在了刘备眼前,刘备张开手掌,让碎片落入掌中,那大概是赤龙的某片龙鳞的一部分吧,龙鳞碎片红光一闪,刘备掌中就只剩一线片红色的细沙,被风一吹,消散而去,虚无空寥。
刘备不能自已的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里闷得慌,却听见岸边传来喊杀声,刚才结法阵的是之前给刘备他们相命的方士那队人,大概是黑大汉怨恨方士破坏了他们对金龙的截杀,拎起兵器掩杀过去兴师问罪。
方士们却不接战,一溜烟的沿着河岸跑了,黑大汉们穷追不舍,两拨人追逐着渐渐远去了。
两岸密布着客商,龙战于野这种可怕异象让人们心里惶恐得说不出话来,又不知道水里还会不会有什么情况,没人敢擅动,只在身边检查着货物,看看自己的队伍丢没丢了随员。
“我们得赶紧过河!”苏森突然说,刚才为了躲避大风,马车都聚拢在一起,整队人都在马车之中,苏森一说要过河,众人都望向苏森。
“不要命了么,没看到河里有龙啊!”李发财还心惊胆战着,一心想离河远些。
“河水已经平静了,”苏森语气很冷静,“刚才种种异象,只是巨龙在厮杀影响了河水,现在巨龙已经远去。”
“万一水中还有异样当如何?”王睿也满脸疑虑,指了指四周,“你看这么多人,无人敢靠向岸边,连船工都上岸了,如何渡河?”
“你可知帝都洛阳每逢大事,必禁绝交通?”苏森并不回答王睿,反而质问他。
王睿也是头回到洛阳来,自然不知这些事,不过苏森话中禁绝交通几个字,倒是让少年们心里一惊。
“帝都洛阳,每遇大事必禁绝内外交通,除了城内人可以出城樵采,城外人一律被阻在城外,以免人心惶惶之际,有歹人混入洛阳为乱,禁期少则几日,多则月余,”苏森话里行间带着担忧,“巨龙异象,百年来未曾有闻,必是惊骇朝堂的大事,朝中本就波谲云诡,外戚诸窦与宫中诸位常侍大人一向不睦,党人又扰动天下,党锢之议也风闻再起,此时此异象如同一块投入水中的石头,水面之下的角力不免势成明局,这关于异象的追查、拉锯,恐怕会漫长得很,禁绝的交通时间必不会短,现在这里这么混乱,掾吏们忙着维护次序,等到消息入了宫中,也只怕等到明日庙堂上才有分晓,现在刚过午时,我们快马挺进,赶得及入城门。”
少年们尤其是富家少年们,虽然都听过外戚诸窦当朝,桓帝时的党锢之乱之类的话,却哪里真的知道朝中大局如何,苏森这番话听得他们云里雾里的,心里虽然还有疑虑,却不知如何反驳。
几个布衣少年更不知什么大局了,只听得要禁绝交通月于,都差点两眼一黑恨不能晕死过去,真要被滞留在洛阳城外,衣食倒是无忧,城外也有不少街市,馆驿、食店自然不会少,可都说洛阳米贵,他们到洛阳所费都是家人多年的积蓄,吃喝用度都是堪堪算好的,突然多了月于的花销,这些布衣少年哪里负担得起,离家又是上千里之外,被困在城外那真是进退不得了。
“那要不,还是过河吧…我看那河水也不像会有什么动静了。”一位布衣少年心焦的说。
“那船呢,这还不是没船吗。”王睿还是不愿意冒险,对他来说拖几日到下游过河,甚至被滞留在洛阳城外,都是小事一桩,他才不缺这点钱,命比钱重要多了。
苏森没有说话,跳下车,往前方一堆船工模样的人跑去,原来他早见了这一堆船工,他们苏氏商号多有货物往来洛阳,在孟津渡口多有熟识的船工,那堆船工里正好有他的老相识。
众人见苏森奔到人群里,和其中一个领头的模样的人说着什么,领头的人显然很拒绝,又摇头又摆手的,直到苏森丢给他一个钱袋子,领头的人颠了颠钱袋,为难的收下了,带了几个人跟苏森一起走了过来。
苏森到了马队前也不多话,只招呼路护们快走,这会儿也不用整队了,路护们套了马都往河边奔,刘备、简雍和布衣少年们也是一路跑着跟上。
只有王睿带着他的十几个随从,和富家少年们没有动。
“要不,咱们先跟过去看看。”李发财们看王睿不动,也不便跟过去,却不觉得停留在这会是个好主意。
王睿犹豫了好一会儿,带着马追了上去,一行人纷纷带马跟上。
王睿心里掂量的,还是很快要成为他老师的卢植,卢植为人极是刚毅,从不畏惧何人何事,要是别人今日入了城,而他过月于才拜入府中,恐怕在卢植眼里,他就低别人一等了,他很清楚到洛阳求学第一紧要的不是真的学了什么,而是结实朝中贵人。
而且他已经算好了,他们好些马匹和马车,自然不可能一次都渡河,他只要等在后面几批,便可让前面的人先去淌淌道。
王睿们马快,很快就到了岸边,他看到船工们也不傻,没有贸然下河,挑了个水性最好的人,先划条小船到河里看看。
那个被挑出来的人,看面相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少年,肤色却晒得黝黑,脸上带着远远大过年纪的风霜。
那人不情愿的往前走了几步,跳上一条小船,拉起了风帆,忽地,那人把船缆一扔,扑通一声在船上对苏森跪下:“小苏老板的活,小豆子不敢不接,可这水中是何光景无人能知,万一小豆子有个三长两短…小豆子家中唯有一老母,还望小苏老板照看则个…”
小豆子毕竟年岁小,心性都露在外面,一边给苏森咚咚咚的磕头,一边哇哇大哭,是真觉得自己要一去不复返了。
“准了。”刘备忽地失口说道,小豆子说家中唯有一老母的时候,鼻子一酸,想起自己母亲辛苦劳作的样子。
“刘兄弟说的,即是我说的,你的老母会有人赡养。”苏森对小豆子说。
小豆子闻言,破涕为笑,对苏森千恩万谢,架起船往河里去了。
小豆子架船极熟,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河中间,忽地船帆摇摆了起来,岸边有人大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