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旁的众少年都是一惊,瞎子都看得出来刚才王睿有多不齿刘备,刘备突然拔刀,恐怕是被王睿激怒,要报复他。
少年们心里都慌忙琢磨要不要撤到一旁,王睿那边可有十几个随从,看着都不是易于之辈,这要是打起来,刀光剑影的,被误伤了可不好。
少年们正慌神,只见刘备走到车圈旁,一跃从车斗跃到车圈外,向黑暗中走了去,这才略略放下心。
刘备却不知自己惊起了一众读书少年,他不过是觉得小书中所教颇有道理,早听见有流水声,想到河滩这边练习罢了,刘备虽然年少这几年却时常跟着苏双在外跑,跟几个苏双的手下相熟,其中一个刚才正睡在火堆边,刘备随身的家伙已经还给苏双了,且借这个手下的刀来用用,等他醒了再跟他打个招呼也不迟。
车圈外守夜的路护里,也有认得刘备的,知道这个少年是自家老板身边得力的人物,看着他拎着刀往远处的河滩走,也不阻拦。
“乱吸”一篇也很有意思,说气息也是靠胸腹的筋肉所带动,气息不强,在于带动气息的筋肉太少,很多本可用于气息的筋肉被人们忽略,所以要练气息首先于感受被忽略的筋肉,找到它们并感受之,才能进一步锤炼之。
刘备在河滩上胡乱挥着刀,同时大口而缓慢的呼气吸气,平日他从未细细感受过带动气息的筋肉,这一感受,还真体会到带动气息的筋肉扩张。
“几日不见你练刀,”简雍和苏森也来到河滩,正往刘备这边走,边走边笑骂,“刀术竟堕落到如此,简直是胡乱挥舞。”
“何止是刀术,”苏森也笑道,“气息也凌乱无比,得亏你跟着乡勇义兵练的刀法,要是师承名家,你的老师看你练成这样,不得气晕过去。”
“我在体会气息之术呢。”刘备懒得理他们两个,继续大口吐纳。
他们倆也不再调笑刘备,他们本就是趁着刘备在此练刀,来河边玩耍的,他们俩可不会武术,别说山贼,来个猛兽也受不住,苏森虽然是他们二老板,路护们绝不会答应他们大晚上在这荒郊野地上乱跑的,有刘备护着就不一样了。
他们径直跑向河边,河水在月光下哗啦啦的长流,惹得人心痒痒的,简雍双手探入水中,哇呀呀的收了回来:“可惜水太凉,真想下河游个痛快。”
“能涤足也不错。”苏森坐在河边的岩石上,挽起衣袍,把双脚浸入水中,顿觉凉意袭来。
简雍不坐,双脚踩入水中,他拿起小石头打起了水漂。
两人一边玩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刘备在他们身后几步外练着刀,一个守夜的年长路护远远的借着月光看着玩水的两个少年,咳了咳,嘴角浮起一丝笑,心想青葱年岁真是简单而美好,一条小河就能带来无数乐趣。
又望了望刘备,心里多了几分赞许之意,这几年他跟随苏双远行,多有见到刘备,眼见着他从无到有把刀术练起来,看着言语不多,其实机灵得很,总是跟着老路护们讨教刀术,又练刀不辍,哪怕是到了北方雪原,也未曾停断,有这样的心思,是想前路漫漫,终有一天一身才华可以货于帝王家吧,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可惜贪欢红尘最后不了了之,徒劳终老。
老路护越想越心生感慨,却突见夜空中划过一道极亮的光。
简雍和苏森正玩得开心,眼前也闪过那道光,心里一惊,顾不上看刚才扔出去那个石子打了几个水漂,抬头望去。
一颗极亮的流星划过天际,拉出一条如白练般的尾巴,而后消失在北方一颗极亮的星身旁,那颗星竟然闪了几下,就此暗淡了下去。
“流星冲撞帝星,帝星暗则将乱…”简雍爱胡乱看书,懂一些星相之说,久久望着北方的帝星。
“你是说天下将乱。”刘备也看到这颗壮观的流星了,被星相所吸引,走到简雍身后的岸上。
“星相书上说,帝星如果熄灭,则天下大乱,如果帝星只是为流星所迫,变得幽暗,那乱的只是宫闱。”简雍解释道。
“可惜乱的不是天下。”刘备默默叹道。
“刘玄德,你望天下大乱,可是要做乱臣贼子!”苏森突然指着刘备低喝。
“那你呢,苏森?”刘备并不会回答,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逼视苏森。
“我不要做乱臣贼子,”苏森说得斩钉截铁,“我就是乱臣贼子!”
二人相视低笑。
忽地一捧冷水袭来,正打在刘备脸上,顿时凉意激人。
“那我就替天行道,今天非灭了你们两个乱臣贼子不可!”简雍说着,又捧起河水直泼苏森。
苏森和刘备也纷纷回击,三个少年在水里打闹在一起。
美妙的时光总是过去得很快,少年们打闹了一番,心满意足的回到营地深深睡去。
幽州的少年们总是向往着行商的生活,总想跟着商队向北去往矮人的领地,看看建在火山中像山一样高大的火山熔炉,向东跨海去往精灵的东洲国度,看看洁白如雪却高耸入云的精灵的城堡,但行商们自己却知道行商有多无趣,大部分时间他们在野地里吹着冷风,穿着夹杂了太多汗水的臭烘烘的衣袍,想要个温暖的热水澡却不可得。
刘备们跟着商队也一样过着单调的生活,每天白天赶路,夜晚宿营,每天最美妙的时光,就是夜里趁着众人都睡去,跑到河边或者树林里练练刀,三个人胡乱打闹。
这样的生活过了月余,一行人终于到了河内郡的孟津,从这里渡过黄河,再越过北邙山,并到了他们此行的终点,帝都洛阳。
孟津是北方通往洛阳的重要港口,两岸渡船遍地帆樯林立,川流不息,等在这里渡河的商旅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多了应用之物也随之而来,卖吃食、酒水、马料的凉棚遍布于岸边,熙熙攘攘的人声夹杂着牲口的鸣叫,好不热闹。
队里的路护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心中无感,趁此着等船的机会,下马买了些食水,靠在马车上休息。
少年们则满眼新奇,想着马上要到洛阳,只怕帝都之繁华热闹,这渡口也远不相及,又想自此在洛阳读书,不止学得一身本领,更要借此机会结缘一些公卿贵人,要是得一二贵人相助那自是前途无量了,众少年都在胡思乱想,越想越是兴奋异常,迫不及待的想过河往洛阳奔去。
简雍和刘备心里也很兴奋,刘备虽然经常跟着苏双到处跑,却从未到过洛阳,只有苏森眼里有些暗淡,他只是运送货物到洛阳的商号,不像简雍和刘备拜在儒学大师卢植门下,到洛阳之日,并是他们分别之日,想到要和朋友们分离,不禁觉得落寞。
“想什么呢,”刘备拍了拍苏森的肩膀,“看着还得等个把时辰呢,到那边铺子歇一会儿,买点食水垫垫肚子吧。”
三人说罢往一旁的酒水铺子走去,苏森低着头心里惆怅,没注意身旁有人往前行,被后面的人撞了一撞。
“哎哟…”苏森差点没被撞一个跟头,正要扭头大骂,一见撞他的人,立时不说话了,乖乖的让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