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是些寻常农户,”苏双望着大木屋,神情冷厉,“你就能确定他们绝不会泄露今晚的事,我们的对手是什么人你再清楚不过。”
苏双这么说,让棘岩一时语塞,他确实没法保证这些农人会守口如瓶,而他们的对手只需要几句的信息,再加上现场的勘察,很容易就能拼出事情的全貌。
“你的刀快得让人畏惧,心里却总是妇人之仁,天下事不破不立,总有些人要被牺牲掉。”苏双冷笑道。
“随你便是,本来也都是你的人。”棘岩长叹一声,默然道。
棘岩一挥手,棘原远远向木屋投过去一个火把,几个精灵刚才在木屋上下浇满了火油,火把一落下,轰的一声,大火徒然而起,极快的蔓延开去,大木屋瞬间就沐浴在火海之中,木屋的一侧,用来储存粮草的屋里,传来无数哭喊声。
刘备瞬间明白苏双和棘岩在争什么了,这庄园本来有几十仆人和农户,都被棘岩的人关在那间屋里了,苏双显然是在杀人灭口,可这…是他自己的庄园啊,屋里之人要是知道是自己主人下令灭口,会作何感谢,想到这里刘备心里有些发凉。
一大队人在马上看着火光冲天的庄园,等到火势愈烈,绝不肯被熄灭之后,棘岩当先带马冲出,向西而去,一队人都跟了上去。
只有苏双还停在那里,当刘备经过苏双身边的时候,苏双伸手拽住了刘备的坐骑的缰绳,刘备急忙停马。
“加了棘岩这些人,够用了,”苏双看着刘备,“你这几天受伤不轻,就不用去了,苏森他们应该还没走远,去追他们吧,到了洛阳好好读书。”
刘备也不多说什么,点点头,下马,把他随身的刀和弓都卸下,挂在苏双的马上,既然他离队独行,就不便带武器了,真遇到衙门里的人就解释不清楚了,苏双他们这些行商可是有文牒可带武器的。
“把这个带上,交给矮人的头领。”苏双递给刘备一个绿螺。
刘备收在怀里,对苏双躬身行了个礼,跳上马,往东疾驰而去。
“将来会是个祸害吧…”苏双望着刘备远去的身影,轻声说,而后转身打马狂奔,追着棘岩的队伍去了。
苏森一队带着没有远行经验的少年,又夹杂着马车,速度要比苏双他们不惜马力的疾驰慢不少,当刘备追上苏森一行的时候,他们刚过范阳,还没到易水,日渐黄昏,苏森正带着人扎营。
苏森和简雍见到刘备的时候又喜又惊,那一夜战斗太凶险,苏森知道马贼远没有那样的战力,马贼们可精得很,远没有人们传说中的那么亡命,往往呼啸而来,见着软弱的商旅则杀人越货,遇到有大队武装的商队强硬抵抗则立刻作鸟兽散,而那一夜埋伏的人根本是来杀人的,进退有序如军队,所以他们担心刘备这一趟的安危。
好在刘备回来了,不过刘备下马的时候,苏森还是皱了皱眉,即使是在斑驳的火光下,他依然看得出刘备的脸色难看得可怕,连日接战加上奔波想必刘备的身体虚弱已极。
“玄德…”苏森迎上去和刘备打招呼,刘备却只和他点点头,就往矮人那边奔过去了。
矮人头领看着比刘备还心焦,结果绿螺的时候手都有点抖,绿螺生来就能藏音,用魔法加持之后能藏着人说的话,因此成了传递消息的佳品,神话里说千里传音,大概没想到会被绿螺实现了。
矮人头领急不可耐的打开绿螺,放在耳边,竖起耳朵倾听,等绿螺里苏双的话都结束了之后,矮人才松了一口气,神色轻松了许多,他用了矮人语对刘备说了几句,刘备也听不懂,大概是道谢之类的吧。
然后矮人头领就小跑到苏森身边,耳语了几句,随即跳上随从带上过来的奔羊,带着所有矮人向西狂奔而去。
矮人奔羊骑连人带甲沉重无比,行动起来动静比跑马大多了,营地里的人刚扎完营,带着奔波一天的疲惫,在火边休息,突然响起轰隆隆震动,众人如惊弓之鸟纷纷起身,好在矮人去得很快,营地又安静了下来。
火堆旁的李发财刚才也站起来东瞻西望的,饶是他眼尖,看到了刘备的身影,他如获至宝似的,向身旁的少年低声进言说:“大耳贼竟然回来了。”
“狗东西,回来干嘛!”王睿向刘备的方向瞥了一眼,低声狠狠道,在涿县的时候王睿最喜趁王和忙碌的时候,偷奔出家门到市井玩闹,对市井闻人刘备素有耳闻,不过那时候他对刘备没有太多看法,只觉得是个破落少年,跟他家的奴仆也没什么两样,他甚至还有点羡慕刘备,没有家人束缚,成天周旋市井闹市之中。
可巨马亭侯和刘备的结拜的事,让他深感大跌面子,巨马亭侯应该跟王家这样豪族或者卢家那样的世家结交才对,怎么会去跟刘备那样的人结拜,还号称什么大侠,简直可笑,但他又不便怪罪巨马侯,他们都年轻,都是涿郡有头有脸的人,说不定将来巨马侯晓事了,不再被说书人口中的江湖故事所欺,看清楚谁才是鹰,谁才是犬,他们也许还能称兄道弟呢,所以他把一肚子怨气都怪到刘备身上。
刘备自然不知道营地的一侧有人在怨恨他,当他一屁股坐在火堆旁,深深呼出一口气之,被压抑已久的睡意报复似的剧烈袭来,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连苏森和简雍的面庞都模糊起来。
“有水吗?”刘备低声问。
简雍马上递过来一壶水,刘备咕咚咕咚的喝得像是这辈子没见过水似的。
“有肉吗?”刘备又问。
苏森马上递上一大块烤得焦香的羊肉,刘备吃得像是饿了半个冬季的恶狼终于逮着了猎物。
这次没等刘备再问,苏森自觉的递上了盛了热粥的木碗,饶是烫得直哈气,刘备还是喝了好几碗。
“我去睡了,困得吃东西的时候都在做梦了。”刘备颤悠悠的起身,往一辆马车的车斗里一跳,头刚沾着车斗里的草料,人就昏睡过去了。
看到这一幕的苏森和简雍,互相愣愣的看了看对方,脸上都露出滑稽又无奈的笑,好家伙这是知道刘备出了趟艰难的差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