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微微刺痛了一下,立刻做了一个更加夸张的表情,低声说:“别怕。我会保护你!”
晚安微微得翘起嘴角。她用很轻的声音说,“好温暖。”
我喜欢她这样像个孩子一样享受着被保护的感觉,同时,我也享受着保护她的感觉。
我有一种冲动,想告诉她,我可以一直保护你的,一直,如果可以的话——永远。
做为对阿狸的回报,晚安向我展示了一下什么叫鲜嫩可口的鱼头豆腐汤,又是四碗饭下肚,叫我撑得动弹不得,晚安则眯着眼睛一脸得意。
吃过晚饭,我陪着晚安看养生节目,项羽突然打我电话,“很抱歉打搅你的约会。”
我笑着打断:“约毛会,我在家里呢。”
项羽说:“那最好了,陪我会,我心情很差,我把礼物让快递送去了,我还是没有面对她的勇气啊,我想她也不想见到我……不管怎么说,你陪我下吧,方便吗?”
我看了看晚安,小声得请示。
晚安偏了偏脑袋,不见喜怒:“他心情不好,你就陪陪他吧。反正我看会电视还要洗东西。”
我谨慎得说:“你不生气吧?”
晚安奇怪得问我:“为什么我要生气。”
对啊!我的心里不由有些奇怪,晚安不是我女朋友,哪怕是我女朋友,我也不会那么小心翼翼得在乎她在想什么。只是我明白晚安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我实在不忍心让她多想跟担忧,每次这种时刻,我都有一种欠她债的错觉。在不知不觉中,她在我心里的重量已经增加到我自己都不敢估量的程度。只要她露出一丁点的不情愿或不愿意,我就绝对不会出门。
挂了电话之后,我炯炯有神得看着晚安:“我上辈子一定欠你债了!”
晚安疑惑得问:“为什么那么说?”
我说:“不然我怎么会感觉欠你一样得对你好!”
晚安眯着眼睛说:“那一定是情债。你上辈子把我抛弃了!”
“所以这辈子你也要抛弃我一次,让我还清吗?”
晚安只是笑,不回答。
……
等我见到项羽的时候,他正坐在车里驾驶座上,罕见得吸着烟。
他跟保密一样,很少抽烟,也没烟瘾,只有在心情低落,或者喝醉的时候,才会考虑来上一根。
看到他抽烟,我就知道他的心情一定不好。
我闷闷得打开车门坐进去,项羽扔了根烟过来,我摇摇头,把烟还给他,顺手放下窗户,散了点烟味出去。
项羽摇摇头,笑着说:“你真的变了。”
“哟,”我说:“哟,还能笑,看来问题不大。”
项羽不说话, 低调得开着车。
我问:“去哪里?”
项羽说:“不知道。”
车子缓慢得在街上开着。
这个冬季,并不太冷。满街都是情侣相互依偎着散步,道路的两边商店,随处可见圣诞树上的五彩霓虹灯。
一切,都在告诉我们,这是圣诞节。
我笑着对项羽说:“人家都是一对对的,我居然跟个臭男人兜风。顿时心情好差。”
“我的心情也很差。”项羽说,“我还没跟异性过过圣诞节呢。”
我说:“对你来说是圣诞结,打结的结。”
“圣诞节。”项羽重复了一下,“圣诞结。”
我们放下窗户,闻着空气中淡淡的火药味以及微甜的节日气氛,看着夜空中礼炮跟烟花的闪耀。
这是一个可以带给人温暖跟幸福的节日。坐在项羽身侧,我却感受不到任何,哪怕一点一丁的幸福。
我问:“你送过去的东西,她有什么反映吗?”
项羽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瞄了一眼,跟我说:“我已经不期待反映了,有的时候,一直失望,失望也会变成一种习惯。人总是不断得突破自己的下限,一直到自己毫无下限。”
我笑着说:“值得你喜欢的人,不会让你那么没自尊。”
“也许吧。”
车子突然加速,项羽深深得吸一口气。
“这边节日的氛围让我想吐,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会吧。”
我们找到一家咖啡店。
一进门,几个带着圣诞帽的服务员一起鞠躬高兴得说:“圣诞节快乐!”
项羽皱了皱眉,直接转身,跟我说了一个字,“走。”
我只好留下那几个面面相俱的服务员,跟着项羽从咖啡店出去。
最终,我们只好跑到“面具”。
没有人跟我们说圣诞快乐。
我们要了一间有窗户的包厢,我喝铁观音,项羽则喝美式咖啡,不加糖的那种,如他的恋情一般苦。
一进门,项羽捂着胸口剧烈喘息。
我大惊,“你怎么了?病了?”
项羽说:“不是,心里难受,呼吸都困难。”
他把门用力关上,然后瘫痪在沙发。
“没了。”他痛苦得抓着自己的头发,“就那么没了。7年。”
我难受得看着他。抽了一根烟扔给他,好让他缓和一下,没想到他吸了2口就扔在地上踩灭。
我看着他,小心得斟酌着词语:“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项羽回答我。
我说:“或许,你的方式错了,她不要西瓜,你还给她一个世界的西瓜,其实她要的,可能只是一个苹果。”
项羽像是喝毒药一样喝了一口咖啡:“我比你了解她,也比你懂她。7年时间,足够去了解一个人。她什么都需要,又什么都不需要,取决于她是否打开心门接受。”
“或许,很多人,在付出了所有之后,这才发现,原来她,什么都不想要。”
我静静得听着他说话。
“我能明白她什么时候需要人陪,什么时候脆弱,什么时候难过,只是她有一个结,拙劣得伪装着自己,她拒绝我已成习惯,所以不管我做什么,她都会抗拒,哪怕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默默得告诉她我就在你家楼下也是一样。她是需要陪伴。但是不需要我的。或许可以说也可以需要我的,只是她走不出那个怪圈。”
我说:“女孩子有时候只是需要一个怀抱,而非是谁的怀抱。有时候是只需要一个人的怀抱,而非怀抱。很纠结。”
项羽说:“我就是喜欢她。喜欢得要死,我可以说我爱她。”
我纳闷了:“她不完美,何必呢……”
“就是不完美,我才无法离开她。我明白她的缺点。我害怕别人无法接受她的缺点——而我可以。所以我怕得要死,我怕她过得不开心,我怕别人根本没有我那么对她好。”
我说:“拒绝一个人也可以变成惯性,而喜欢一个人也可以变成惯性。”
很多时候,生活就是一种惯性。
项羽说:“就是惯性。我就是惯性得对她好。摆脱不掉的,就好像她拒绝我的一个理由是我对她好,她怕我以后不对她好,可是她不明白的是,这种对她好也是一种惯性。”
我安慰他说:“都决定放弃了,就不要多想了。”
项羽瘫软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累了。”
他的每一个肢体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在说:我累了,很疲惫。
我突然想到:“对了,你有没有告诉她,你放弃了。”
项羽无力得说:“没有,就让我这么默默得消失吧。”
我说:“你是还想给自己条后路吧。发个短信过去,说你放弃了。这样,你就没理由再去联系她了。”
项羽认真得思考了一下,打开手机:“第两千五百五十六条晚安,也是最后的一条晚安。晚安。”
发送成功。我笑着说:“你何必发得那么文艺。人家要是笨点,根本不懂你什么意思。”
项羽露出了她一定会懂的笑容,一口把杯子里的咖啡喝掉。
我说:“现在,轻松吗?”
“轻松!”他高兴得说:“太他妈轻松了!”
他咧开嘴笑了一下,想伪装成自己高兴的样子。他的眼睛里却跟蓄水池一般,蓄满了雾气。
我说:“要装就装得像点,要哭就哭得惨点!”
这一刻,他泪水决堤,一边哽咽,一边笑,像是一个疯子。
“我,解脱……了……”他像孩子一样吸着鼻涕,“我已经够……累了啊!!她……是个傻……逼啊!我终于……不用……再为了一个****……那么……难……过,不用……再……那么牵肠挂肚一……个人,不用再……记挂她,我终于……要忘记……她了!!”
我复杂得看着他的表情,递了张纸巾过去,他慌忙得擦着自己的眼泪。
我从未见过一个人的表情可以那么复杂,有痛,有解脱,又高兴,又有难过,有不舍,有依赖,有快乐,又有伤痛。
他的各种心情交织在一起,成了一个巨大的结。圣诞节,名副其实的圣诞结。
我永远记得这个日子。在2013年的12月26日,在这家叫面具的咖啡店,我的死党——项羽,哭得不成人形。我认识他迄今,从未见他那么难过过。
这个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拿起手机正准备按掉,手却僵硬在了那边,我斜眼望去,这个号码的名字只存了一个字。
空气响是被冻结了。项羽复杂的表情,被定格。整个包间里回响的,只有手机铃声。
手机屏幕上“她”这个字,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