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是一个带着面具的少年,少年向上座的魔君略一点头,左侧少年开口道:“临行前夜父王修书一封,命我转交予魔君陛下。”说着取出书信交予玄月轮。
玄月轮打开信函,眉峰一锁,低低地冷哼一声,笑骂道:“浠肃这老东西,这么多年不见还是没个修罗王的样子,”轻咳一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暗灰色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即大笑道:“好!好!哈哈……当年,寡人,浠肃,紫韵三人盟誓为亲,说起来你便是寡人侄儿,便称呼寡人一声‘大伯’吧。”
少年随即躬身一拜,左侧少年歉然开口:“小侄不知您就是父王口中的‘大哥’,无礼处请大伯莫怪。”
玄月轮朗声大笑:“浠肃的儿子,好!很好!若不是我沾了浠肃的光,今日还真受不起你这一拜。”
说罢挥袖离去,留下满心疑惑的两个少年。
此人便是修罗界少主,浠残澈。
修罗界皇子的住处安置在魔宫中最神秘的红雪海,不得不说,魔君的这一决定惊掉了一地的眼球,红雪海是魔宫中排名第二的宫殿,仅次于玄月赢婳的轻舞殿,比之轻舞殿,奢华不足,但风雅更胜,
红雪海。
入目即是璀璨耀眼的红,无数的曼珠沙华静静地绽放着,不似血色深沉,不似骄阳炽烈,红的轻灵通透,不染纤尘,花海中央,八根雕龙石柱伫立着,支撑一座空中宫殿,通体白玉,鬼斧神工。曼珠沙华随风飘摇,不断释放着清透的淡红色光晕,无数光点向空中飘散,映着宫殿,散布着细碎的微光。
“殿下,我们回去吧。”南宫无双用力扯着玄月赢婳的衣角,压低声音道。
“嘘。”玄月赢婳食指抵着双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碧绿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贼兮兮地笑的像个小狐狸,搓着小手,跃跃欲试:“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一定要看看那两个究竟是什么人。”
悄悄地潜入外殿,玄月赢婳拍了拍尚未发育完全的小胸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呼……总算溜进来了,那些看门的真难缠。”
身后的南宫无双无力的翻了翻白眼,我的殿下,是您自己非要偷偷摸摸的,只要亮出身份,还用这么麻烦吗?当然,这是绝对不能对殿下讲的。
玄月赢婳二人收敛起气息,鬼鬼祟祟地向内殿溜去。
“殿下,怎么内殿外殿都不见修罗界的使节呢?”南宫无双一脸疑惑,玄月赢婳一张绝美的小脸顿时一垮,垂头丧气撅着嘴。
南宫无双看着有些不忍,轻声提醒道:“殿下,他们会不会是在花海?”
玄月赢婳眼睛一亮,用力的点了点头:“一定是。”说着便火急火燎的闪身而去。
浠残澈孤身一人站在花海上空,静静地注视着怒放的曼珠沙华,此时的他,已没有面具的遮掩,露出如同造物者精雕细琢般的容颜,狭长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定格在下方的曼珠沙华上,眸色漆黑如墨,深不见底,仿佛像是一个深沉的漩涡,透着迷人的危险,他就这么随意地负手而立,便是风华写无双,世间再无他人,若要形容,“美人”二字,恰如其分。
南宫无双至今仍记得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修罗界少主,也正是因为他,玄月赢婳灵魂受创落下旧疾,这才有了神器认主,魔君狠心将玄月赢婳送到人间一事。
对曾经的玄月赢婳,现在的赢婳,究竟应不应该解开封印南宫无双内心纠结,将门庶女身份算不得尊贵,但至少可以给她一份安定的生活,如此,就永远这样下去也好。
南宫无双悠悠一叹转身离去。
是夜,各府中的马车轿撵络绎不绝地进入宫门。
赢婳自乘一轿,南宫无双贴身随侍,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震得轿子东倒西歪,南宫无双正要掀开轿帘,便听外面传来一阵怒斥声:“谁家的奴才这么不长眼,连本小姐的路都敢挡!”
闻言,赢婳轻轻地挑了挑眉,示意南宫无双将要去掀开帘子的手收回来,缓缓出声对外面的车夫说道:“让她先过去吧。”
轿帘外传来女子得意的声音:“哼!算你识相!”
赢婳轻声问道:“刚刚那位小姐是哪个府上的?”
“回二小姐,那位是容丞相的千金,容琴。”车夫低声说道。
容琴?
赢婳莞尔一笑,所谓名满上京,才貌双全的相府千金,不过如此。
秦府一行人的轿子施施然地进了宫门。
赢婳在南宫无双的搀扶下下了轿撵,转过头对刚从秦府的马车上下来的秦紫萱和秦紫菱说道:“我去透透气,你们不必管我,且顾好自己的吧。”
秦紫萱咬牙切齿地看着秦紫萱离去的背影,暗自嘀咕道:“你算什么东西!竟然对我颐指气使的!”
“大姐姐何必动怒,二姐姐只是去透气解闷罢了。”秦紫衣掀开帘子缓缓下了马车。
“哼!赢婳带你进宫你当然和她一个鼻孔出气,也不相想自己是什么身份!”秦紫菱恶狠狠地白了秦紫衣一眼拉着秦紫萱头也不回地走开。
赢婳一路行来,走走停停,忽然在一片桃花林前停住了脚步,她摒退了南宫无双,自己信步向林中走去。
赢婳停在了一棵桃花树下,这是整片桃林中最大的一棵,十几人才能环抱住它的主干,不似其他树一样开得大好,这棵树的树干斑斑驳驳,树干上密布着深深浅浅的剑痕,刻满了苍凉。
赢婳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但是在这一刻,她的心里真切的有了那么一丝不忍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直到不久之后,她明白了,这是心疼。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赢婳静静地看着,看着,她在想,是什么样的人刻出了这凌乱迷茫的情绪,右手轻轻地抚上了那深深浅浅的剑痕,树枝无风自摇,飘起了漫天花雨。
远处,一少年一袭月白色锦袍负手而立,俊颜如玉,眸若寒星,银丝三千随风痴缠,薄唇轻抿,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花海中的少女,似是感受到他毫不掩饰的目光,赢婳倏地侧过头,清冷的眸子冷冷的与他对视。
她的眼是他从没想过的一种美,清澈,纯净,高傲,冷清。突然,他笑了,笑得魅惑温柔,他自己都未曾想会有一日笑得温融多情,“我是幽冥湫,你呢?”
赢婳白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冷哼道:“你是谁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幽冥湫气息一窒,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赢婳黛眉一蹙,水袖倏地一挥,银光划破独孤湫的锦袍,一抹妖冶地血色蓦地浸染开。
独孤湫不闪不避,眉眼含笑,赢婳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幽冥湫看着赢婳离开的背影,低低地笑了起来,那根银针他可以躲开的,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幽冥湫缓缓地走向远处的那棵桃树,修长的手指滑过斑驳的刻痕,幽深的眸子望向赢婳离开的方向,耳畔依稀还回荡着她最后的那句话“你是谁与我有什么关系?”,幽冥湫轻笑,喃喃自语道:“会有什么关系,本王,很期待呢。”
御花园中,眠月夜被各府千金簇拥着,懒得理会莺莺燕燕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恭维,狭长的凤眸搜寻着赢婳的身影。
突然,嘈杂的人群静了下来,便听得小太监扯着嗓子卖力地喊道:“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皇上,太后、众妃嫔落座,大臣们也纷纷携家眷入座。
秦汉剑眉一敛,沉声问道:“赢婳呢?”
“她?不知道到哪儿玩去了。”秦紫菱撇了撇嘴:“到底是个没娘出的,没有一点儿规矩!”
“二姐姐只是去透透气,马上便会来了。”秦紫衣小声说道。
秦汉脸色一沉,皇上和太后都已经到了,还不见赢婳的人影,这不是作祸麽。
便在此时,皇帝的目光落在了秦丞相府,整个御花园只有秦丞相府的席位上尚有一个空置,秦丞相府是席位又有些靠前,想不让人注意都不成。
接收到皇帝探寻的目光,秦汉忙恭敬地开口道:“微臣小女初次进宫,许是在哪里迷了路,想必即刻便到。”
闻言,皇帝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秦汉,秦汉冷汗岑岑,只能握紧拳头在心里痛骂赢婳。
“咦?”皇帝略带错愕的惊疑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众人顺着皇帝的目光望去,也不由得一阵恍惚。
不远处的少女不施粉黛,未着妆容,一双眸子似盈盈秋水,素颜如月,三千青丝随意的束起,只着一袭雪白萝裙,纤尘不染,清冷孤傲,身上透着淡漠的疏离。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眸子里是不加掩饰的欣赏:“小丫头,你是秦丞相府的二小姐?”
赢婳还未来得及开口,秦汉便急忙接过了话:“皇上,她便是微臣的二女儿赢婳。”
忽然,皇帝朗声大笑,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秦汉则有些提心吊胆,皇帝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站了起来,走到赢婳面前:“朕的镇国公主,名不虚传啊。”
赢婳吸了吸小巧的琼鼻,黛眉轻轻地蹙了起来,猜度起独孤陌话中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