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坐之后，总监星君给我们到了茶，站到天尊身边，轻轻叫了他一声。天尊抬了抬手，淡淡道：“下去吧。”
总监星君微微皱眉，有些担忧的看了天尊一眼，终究还是下去了，出门的时候还顺带把门给关上了。
天尊叹了一口气，道：“我等你很久了。”
我原本以为这句话是对高黎说的，自顾着喝茶，等着听故事。从天尊之前的反应我大概也能猜到，高黎跟这天宫应该有什么关系的。或许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个法力高强的伪神？也曾被玉帝封神？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下一句，天尊说：“玉帝走之前特地嘱咐过我，若是灼华君来了，定要好好招待。”
呃？我抬头，对着天尊眨眼，“玉帝知道我要来？”知道我会来还走，丫是故意躲着我吗？
天尊摇头：“不，玉帝只说你会来，却并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我点点头。玉帝看过天命石，如此说来，原本的命运中，今天天宫应该会发生很惨烈的事情吧。不知道如今天命石上的命运又是往哪个方向走的。按照千万年来的规律，看过天命石之后，命运多半会比原来的更糟。
天尊说：“玉帝的话，我原本是不信的。可是，灼华君跟他一起出现，我却是不得不信了。”
我眨眼，看了高黎一眼——什么意思？
“呵，”高黎轻笑了一声，“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天尊怔了一下，看我：“灼华君今日所谓何来？”
我抿了一口茶，淡笑道：“为高黎讨回公道。”
天尊面色不改，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耳朵有些烫，我偏头，就见高黎正盯着我呢，眼睛一转不转的，很是震惊的模样。他张了张嘴，最后说出口的话有些颤抖：“你不是要杀……”
我点点头，抢先说道：“是啊，若是他们不给个满意的答案，这天宫我见一个杀一个么。放心了，我灼华的朋友，自是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高黎愣了一下，随即跳起来，指着我骂道：“丫的，灼华，我不需要你同情我！就算我魂飞魄散了，也跟你不相干！我不需要你帮我！”
我抬眼，淡淡的看着突然发了疯似的的高黎。他的脾气一向不怎么样，不过，忍耐力却是十足十的好，像这么大喊大叫大发脾气的模样倒是少见。只是，他此时顶着一张我极为熟悉的脸，我实在看不下去。我伸手拍了拍高黎的肩，皱眉道：“能不能别顶着这张脸笑得这么难看？我以后都不敢照镜子了。”
天尊起身，道：“事到如今，唯有一战。”
我拉着高黎坐下，对天尊笑了笑，道：“天尊别着急，六御来了三位，还担心我们跑了不成？只是，动手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曾经对高黎做过什么？”刚刚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我就能感觉到，除了眼前这位东极青华大帝之外，北极紫薇大帝及南极长生大帝亦隐藏在附近。另外，这看似清冷的妙严宫，这会儿已经被千军万马所包围。
天尊显然有些意外，问道：“灼华君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我眨眼：“他不是高黎山的山神？”
天尊点头：“是。他是高黎山的山神，同时，也是六御之一，西方太极天皇大帝，是神族的战神。”
我眨眨眼，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转头看高黎，道：“怎么可能？他不是伪神吗？”
天尊道：“谁说他是伪神的？高黎山是圣山，本就是有山神的。”
“可是，如果不是伪神，法力怎么可能那么低？”我摇头，眼睛仍旧看着高黎。他此时却没有看我，似乎是默认了天尊的说辞。
天尊说：“因为封印。”
“封印？”
天尊点头，“灼华君应该听说过，五千年前，天庭曾有过一次劫难……”
天尊说的那次劫难，就是水镜从天宫被搬至北大荒的那个故事，我自然是听过的。只是，如今我才知道，玉帝在水镜中看到的那个会给三界带来一场浩劫的神明就是西方太极天皇大帝。太极天皇是司战的神明，掌管天宫所有兵马，若是他有反叛之心，绝对是有能力让三界陷入万劫不复的。
后来，玉帝联合六御中的其他四人，一起制服了太极天皇，将他的法力封印之后，将他囚禁在高黎山。可是，他们还是低估了太极天皇的实力。当他们发现他已经不在高黎山上的时候，他已经带着水镜进入了北大荒。自此消失不见。
天尊说：“上次灼华君从北大荒安然出来，我们就猜到，他一定也没有死。终究，你还是回来了。”天尊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高黎说的。
高黎恢复了淡定的模样，嘴角挑起，道：“不对，我已经死过了，死了很多次。当年我刚进入北大荒，就中了陷阱，命陨。之后，我就陷入轮回。直到千年前，最后一次转世为人，机缘巧合之下，我得了仙缘，修成仙体。法力增长之后，我开始慢慢想起一些事情，想起我曾是高黎山的山神，所以，我就去了高黎山……直到百年前，我才完全想起从前的事。”
天尊道：“轮回之中，当年加持在你身上的封印也自行消散了吧。”
我总算是明白了。的确，高黎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是伪神。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误会了，他只是没有解释而已。刚认识他那会儿，估计他才修成仙体没多久，法力低微。所以，我才会认为他是伪神。而这次见面，我觉得他法力增强了，并不是因为他信民增多了的缘故，不过是他身上的封印解除了而已。要说，他应该还隐藏了一部分实力吧。毕竟，若是真的太极天皇，法力应该不输给玉帝的。
我跟高黎之间是误会，那太极天皇和玉帝他们之间呢？难道不也是误会吗？为何至今仍要斗个你死我活呢？就连最是慈悲的救苦天尊都站在玉帝那一边。为什么呢？
“天尊，我想问你个问题。”我微微扬头，微微扯起嘴角，“高黎有做过什么天地不容的事吗？”
天尊想了想，摇头：“没有。”
我仍旧保持着笑容，“那么，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杀他？”
“我们没想杀他。”
我点头，“是，你们没想杀他。你们都是他的兄弟姐妹，即便得知他日后会做出毁天灭地之事，仍旧不愿伤他。你们不过联手将他囚禁在高黎山而已，不过是封印了他的法力而已。若是他乖乖呆在高黎山，哪有这么多事？是他不该逃出来，不该盗了水镜，不该逃到北大荒，更不该再次活着出现在你们面前。是不是？”
天尊沉默。
我淡淡的笑了，仰头看向头顶的方向，我知道另外两个守在屋顶的人也听到了我的话。我说：“为了维护三界的秩序，你们还真是不遗余力。”
……
“灼华。”就在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高黎突然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我。我仰头，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脸，看到他微微挑起的嘴角，还有那冰冷的眼神。
他说：“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我眨眼，总觉得，那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突然之间变得极其陌生。
他说：“你跟他们有什么不同？”
我睁大了眼睛——他脸上的表情让我觉得很熟悉。
他说：“你可还记得，我的心头血是热的还是冷的？”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
我怔住——
两千年前，曾有个人指着自己的心口对我说——“灼华，我这里是冷的，血怎么可能是热的？”我笑眯眯的拍着他胸口说——“放心，总有一天给你焐热的，不会冻死你。”他玩笑般的说——“冷血之人一旦心热起来，才真的离死不远了。”
最后，我把剑刺进他的胸膛的时候，他一只手抓着我握剑的那只手，将那柄剑刺得更深了些，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最后整个人都靠在我身上，下巴搁在我的肩头，他的心头血流得我满身都是。他在我耳边轻轻笑着问道——“灼华，我感觉不出热度了。你告诉我，我的心头血……是热的……还是冷的……”
——
高腾，是高黎的前世吗？
——
若是有来世，我希望你不再与这个世界为敌。
即使再遇见，你不认识我，我亦不认识你。
——
如今，你仍旧与全世界为敌，我却仍旧选择了站在你的对立面。
如今，我们再次相见。在你认出我的时候，我却没有认出你。
我总以为你是不会恨我的。可如今，我却觉得，若你真的恨着我，也不错。
我一直以为我不介意，不在乎。可如今，能够再次遇见你，我真的很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