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山间雾气渐渐稀薄。
稀薄的雾气中有两人在缓缓行走着。
苏凉背着包袱，李秋禅跟在身旁。时间很早，雾气未尽，这条路上除开他们便没有行人。
这一路上，苏凉都没怎么说话，他其实是个不太喜欢过多言语的人，在影卫中，他的话也少。听命，行事而已。
唯有和大胡子，杜岩等寥寥几人谈得来。
当然，还有她。
想到那个笑容俏皮的女子，苏凉的脸上难得泛起几分由衷的笑，只是笑容中藏着淡淡凄苦，些许怅惘。一股酸楚幽幽地从心底泛起，渐渐蔓延开来。
其实他不愿去回想曾经的过往，那些回不去的岁月，每每想起，便令人神伤，但是若自己都不去怀念他们，这世上还有谁能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总不能奢望着自己死了的时候，再去和他们说声对不起。
苏凉收回思绪，轻轻呼了口气。
李秋禅跟在他的身后，苏凉的面色变化他看不到，但他能感觉到苏凉的气息的起伏。他虽未学武，但他知道，这样的波动总归是不好的，尽管气息起伏很小，也很快就稳定了下来，但他的心里还是会有担忧。
李秋禅是个温和性子，苏凉不说话他便不发一声。
如此一来，山间仅有二人的脚步声，却更显幽静。
苏凉脚步慢了下来，他知道这孩子要跟上他其实是有些难的，但是走了这么久他依然咬牙坚持着，很不错。
“李秋禅，我们不走青州，直接去幽州，那里距我要去的地方更近些。”苏凉声音温和，言辞却很坚硬。
李秋禅咬了咬牙，苏大哥的实力他不清楚，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至少要比那些在家乡沽名钓誉的人要强上很多，他很想亲手报仇，但是他更想那些仇人更快死绝，想要苏大哥帮他一下，但却一直不敢开口。
李秋禅说道：“好。”
苏凉问道：“你不想回去看看你的家？”
李秋禅眼眶微红，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但是难掩心中思绪，说道：“本来想回去的，但会死，我死了，就真的没人能替我爹娘报仇了。更何况，家里应该也不会有人存活了。”
苏凉又想起自己这么大遇到大胡子的时候，脚步渐渐快了起来。
“李秋禅，你想学武吗？我并不能保证你能成为武学宗师，但至少，你可以报仇。”
李秋禅快步跟上，压抑住心中激动，道：“好。”
苏凉没有再说话，心中却有一份心思，就是将大胡子传与自己的一身本领再传下去。
青州，幽州，凉州三地呈品字形排列，只是幽州更靠东南一些，所以苏凉便走到青凉二州地界，准备再去幽州。而青州麟烟郡又位于三地交界处，便遇上了李秋禅，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
两人走到青幽两地交界处，但并未停留。
雾气消散，日上三竿。
进入幽州以后，路途中的行人多了起来，苏凉二人便找了家酒肆，随便要了两个小菜，一壶酒，坐在角落的位置上享受着宁静。
酒肆不大，但布置的并不简陋，至少，在苏凉看来是如此。
角落这个位置，可以很好的观察到整个酒肆的环境，也能注视到门口过往的行人。
李秋禅原本不喝酒，但现在他想试一试，结果一口酒便呛的面红耳赤，苏凉微笑，却并未劝他，而是再给他倒了一杯，道：“喝酒可以，但不能醉。”
李秋禅点点头道：“明白。”
然后李秋禅便学乖了，不再是如牛饮而是小口抿着。
苏凉笑着摇了摇头。
酒肆外传来一阵马鸣，随后传来几个年轻男子的笑声。在嬉笑中，酒肆中的客人们看见三男一女走了进来。
三名男子相貌其实并不出彩，一人挎剑，一人手持折扇，还有一人十指交叉枕在脑后，也走在最后，神情没有前两者看向那女子的炙热，略显懒散。唯有不经意间瞥向苏凉的时候眉头微皱，却瞬间好转。
但那名女子着实太过惹眼，一袭红衣，丹凤眼，不施粉黛却魅惑天成。
女子还未开口说话，便先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咯咯笑声。酒肆中的客人们顿时瞪大了眼睛，在这地界还有这等美人？看了眼后便大口饮酒，开始向着身旁狐朋狗友吹嘘自己认识幽州某某，眼睛却依旧以一个自己认为不刻意的角度看这那名女子。
其中一名男子说道：“小二，快快拿些酒来。”
店小二还看着那名瞧不出来真实年岁的女子，只觉得比要隔壁王寡妇还要俏得多，活了这么多年仿佛现在才找到生存的意义，在掌柜踹了一脚屁股后回过神来，屁颠屁颠的拿着两壶酒朝着那桌客人走去。四人各自坐着，店小二弓着腰，谄媚道：“客官，不知你们还要些什么？”
一名身挎长剑的男子不耐烦道：“不必了。待有事我再叫你。”
店小二手上洁白毛巾一甩，做了个自以为潇洒至极的动作，转身离去。那名女子掩嘴轻笑。
苏凉倒了杯酒，自斟自饮。
李秋禅喝完了那杯酒，就啃着个馒头，他现在忽然觉得，只要有一顿吃的，自己就得吃饱才行，天晓得下一顿还吃不吃得上。
那名容貌颇为出色的女子顾盼间神色飞扬，极为隐晦的朝苏凉这边瞥了眼，便迅速收回。
持扇男子啪的一声打开用名贵兽骨做扇骨的折扇，微笑道：“柳姑娘，你初来幽州，当不知幽州其实有许许多多值得一去的地方，如若姑娘想要游览幽州，在下自当为姑娘解说一二。”
挎剑男子附和道：“正是此理。”
红衣女子嘟了嘟嘴道：“李公子，王公子，多谢你们的好意，可是小女子一人在外，多有不便，这可如何是好啊。”
挎剑男子笑了笑，毫不掩饰眼中的倾慕之色，傲然道：“在幽州葵微郡这里，我还是能说上要一些话的。若是姑娘遇上麻烦，报我王胤的名字即可。”
王胤神色颇为傲然，尽管自己的宗族当得上高官的人不多，但总算自己的父亲和葵微郡守张之免关系莫逆，在张老爷面前还是能说上些话的。说自己能在葵微郡一言九鼎，纯是不愿在外人面前落了面子。
听到王胤说的这些话，那名神情懒散的青年扯了扯嘴角。没有讥讽，只是觉得若是王胤这小子知道眼前这女子的真实身份，或许，很有意思。
门外不合时宜的响起一个声音。
“刘老板，这个月的费用，可是该交了啊。”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三人，人人带着宽背大刀，这幅装扮谁也看得出他们不会是好惹的。
酒肆里的众人交谈的声音在他们进来之后就稍稍小了下来，显然是有些忌惮这些人。
酒肆的老板姓刘，身材微胖，面白无须，一手握着两个核桃，不停地转着，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弓腰谄媚笑道：“这是自然，这片地界，可都靠牛老大你守护者呢，谁敢拖欠您的保护费。”
从柜台出来的时候，刘老板拿着一个钱袋，恭恭敬敬的递给了牛老大。
牛老大拿着钱袋掂量两下露出满意的表情，准备转身离去时瞥到一抹惊艳的红色。眼神看过去时，顿时惊为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