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珠从草叶间泫然滚落,血泊又荡起一圈罪恶的涟漪。渐寂然,少年终是被映在了血湖之中。
那是一副乖张而淡然,却敛息着迷一般飘幻的脸庞,在这漫地沉淀的血迹中,那神秘的色彩,被染上了罪。
“台风……黄泉……画虚,还有……小海。有什么就问吧,这是我对你们……对裁决组最后的尊重。”
少年的左瞳中,泛滥着一抹乳白色的火焰,它没有温度。
在他脚下,四具浓黑色的灵魂,散碎地翎舞着。灵魂本为白,乃物质之奥义,生命之始源。只是他们四个,却已然被涂染上了罪恶的黑。
许久的沉默,疑惑的声音拨开了染血的草叶。
“你的右眼,究竟怎么了?”
少年的右眼平凡如斯,从来都没有过任何异象。
“我把邪冰那却留下了,冰眼自然不复存在。”
短暂的沉默,第二具灵魂响动。
“冥王呢,死了吗?还有小楠的事,你……又是怎么处理的?”
少年眼眸低垂,那淡漠的心灵禁不住这一语的忧伤。
“冥王死了,小楠……也死了。”
仿佛渡过了无尽的寂然,第三具灵魂终是开口,不过声音之中,再没有一丝困惑。
“哈哈哈哈!凭借一人之力,掀起三族的战争,现在又是宰掉了冥王那个老杂毛,你确实是当之无愧的裁决者!不过对你现在的行为,要说没有一丝怨恨那是假的。但你既然是裁决组的首领,我无话可说。”
“这句话,我找不出言辞回复你。”
最后那具灵魂,在即将消逝中,没有挣扎,他只问了三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凡性不会得到原谅,一枚硬币讲述一个故事……
少年就要将这句他们宣读了不下数万遍的言辞讲出,他眼眸一黯,终是没有这般回复。
“你们没有做错,即便错了,我也不会杀你们。”
“战争就要完结,现在只剩下死神一个。我……呵呵,我要和他单挑!”
话毕,那四缕浓黑的罪恶之魂,遽然沉淀。底下,是一枚残破的黑铁硬币。
淅沥淅沥————
雨水冲刷掉硬币上的血渍,仿佛将它们黑色的灵魂也是擦干了一些。
“下雨了,这个时节会下雨,真是奇怪呢。”稚嫩的声音,伴随着雨声响起。
“嗯。”少年不知道在与谁对话。
“回去吧,淋雨对身体不好哦。”这声音就像是神的孩子,可又失去了那份孩童般的天真。
“嗯。”他淡漠的眼眸,倏然一笑。
“可是在我眼里,我看到的是,你哭了……恸哭……”
少年的眼睛移动了,看向那四枚硬币。
一枚硬币讲述一个故事……
******
“真名!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屡次欲置我于死地?!”
开口的是一名黑袍老者,其身材魁梧,面向狰狞,双目间充满了暴戾与愤怒。此时紧捏着双拳,伫立于苍穹之下。脚下,是一片早已看不出原型的废墟残骸。
“夺人性命这种事情你又没少干,我同你的理由如出一辙,也仅仅是将你当作修炼中,能够利用的资源罢了。不过,你倒是有些令我失望了。如此在乎于生死,死神这个神邸,还真不适合你。”
平淡的声音,从苍穹边传来。声音之中,还带着一层叠音,就像是两个人同时在说话一样,诡异而又淡然。
“你逼人太甚!”老者越是愤恨,仰天爆喝。
嘶——
就在老者的残音还在空中回荡之际,一道灰芒向他直掠而来。这道灰色光华似柳叶般纤细柔和,又如蝰蛇般凌厉恐怖。仿佛欲将整片天地都切割开来。
灰芒在老者的瞳孔中急剧放大,老者神色骤然大变,当即猛地一步跨向苍穹,瞬间便消失在了天际。
霎时间,天地大开!
那道看似柔和的灰色剑气,不停地向前突刺而去,所过之处皆化作虚无!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虚无,连所到之处的空间都抹灭掉,一切皆不复存在!
老者仍在光速瞬移着,灰色剑气在他身后紧咬不放。这一幕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两者仿佛已化为天地间一道永恒的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令老者恐惧的灰色剑气,终于消散。
老者停下脚步喘息,心有余悸地回身望去。
无边无垠的灰色通道,在他的面前逐渐呈现出来。眼前的灰色通道中,连同空间在内的一切,皆被覆灭!
瞬间,他眼瞳紧缩,老脸煞白,灵魂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
不过惊恐之后,他又迎天大笑,原本看上去就极为扭曲的脸,又被添涂上几分狰狞之色。
“哈哈哈哈!是你太过自负了!没有禁忌能力,我看你还如何能奈何得了我!”
老者笑得连眼睛都被埋住了,脸上哪还有半分畏惧之色。
显然,那道灰色剑气,便是他所指的禁忌之力。
顾名思义,禁忌能力乃是天地间不容许存在的力量,只要存在,就会永远受到宇宙的压制。
除非完全突破至永恒境界。
域界修炼者的修为境界,被划分为一到九阶,九阶之上便是最终境界——超域。
然而人们不知道的是,在超域之上还有一个境界,宇宙中从未有人到达过的境界。超域强者们叫它永恒!因为传说到了那个境界之后,将同宇宙齐肩,永生不灭!
不得不说老者和真名是这个纪元的奇迹,因为这是宇宙中唯一一次出现的,两个半步永恒者共存于一个世界的情况。
而这,也是真名要将老者抹除掉的原因之一。
“别太自信了,这一次……你真的要陨落了。”
平淡的声音从老者身后传来。
“你只会玩这种把戏吗?”
老者显然已经吃够了他这一招数,对于真名的瞬间位移,他丝毫不感到吃惊。
“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就凭你那血脉天赋吗?”老者鄙夷地嘲讽道,言语间充满了不屑。
“你不会再有机会嘲笑别人了,今日你必死无疑。”
真名依旧是那平淡的语气,却带着这样一句狠话,着实是有些别扭。
老者嗤笑一声。
“到了现在,还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我,你有何资格?!真以为你能俾睨天下吗?!”
说到这里,他徒然转身,后面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凭你的这句话,我不会给你留下半块残骸。”
还是那样平静的声音,真名再次消失在老者的眼前。
“你除了这逃窜的手段,还会什么?!”老者横眉一竖,对着周围沉声厉喝。
“手段吗?既然你求死心切,我就早些送你上路吧。”
话音落下,一道人影随之从虚空中浮现。
出现在老者面前的,是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面容清秀,体着灰色长衫,手上把玩着一枚黑铁硬币。所站之处,恰好比老者高出半个头。他双目微眯,望向老者。目光明明是落在老者身上的,那眼神,却好像并没有将老者装在里面。
“哼。”老者冷哼一声,讥诮道:“还要强装镇定吗?你使尽浑身解数,都未曾伤我一分半毫。而我,自始至终都未对你用过一技。你认为,自己还有胜算吗?”
事实上,还真不是他不想出招。而是他从头至尾都被真名单方面地碾压着打,完全没有出手的机会。
不过现在,他总算可以一雪前耻了。
自从真名第一次找上他,他就在暗中调查真名了,对于真名的招数,他已是了解得详尽透彻。此刻,他认准了真名再没有能够威胁到他的手段,只是在强装镇定罢了。
然而,真名却是扬起一抹诡异的笑。
“你认为,我这次毫无准备就来杀你了吗?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我的镇定,的确是装出来的。”
话到这里,真名神色骤变,竟也是变得有些狰狞。
“呃呵呵~~~~呃哈哈哈哈!——”
伴随着崩坏的笑声,真名那突然变得疯狂至极的眼睛里,倏地升起一朵乳白色火焰。
火焰在他的左瞳中冉冉跳动,没有温度,也并无他眼神那般狂热的,但却向四周弥漫出一股滔天的恐怖气息!
老者一眼望向真名眼中的火焰,顿时神色剧变,忍不住倒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真名,眼神中充斥着的惊骇之色,已经超过了他之前得意的程度。
“邪火那失?!这……这怎么可能!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被人驯服!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惊恐了,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
忽地,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两眼一凝,眉头随之皱起。
“呵,如果邪火那失在你这里,那我们头顶上挂着的是什么?嗤,你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然而,面对老者一对嘲讽且不屑的眼神,真名眼中的狂暴却是不减反增。凝视着老者的双眼,渐渐地,那簇乳白色火焰散发出的气息,已经恐怖到令人窒息的程度。
与真名对峙了片刻后,老者终于稳不住了,猛地一抬头,眉心处,开出一道幽黑的竖眼,黑色的光束夺目而出,朝着苍穹之上的一轮炎日射去。
下一刻,他彻底呆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