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漪,照顾好她,朕随后便来。”陌长歌望着云被中被紧紧裹住的人儿,对着一旁侍候的流漪吩咐道。
于子玥老老实实地蒙着被子装睡,却暗暗竖起耳朵听着陌皇帝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直到再也听不见时,才敢从被窝中偷偷钻出小脑袋,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流漪见她一副“劫后重生”的模样,不禁掩面笑道:“大人何须装睡,陛下又不会吃了你!”
于子玥瞪了她一眼,抚额叹息道:“流漪,你家大人我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自己的演技有多么拙劣?只不过,老大心情不好,我这样做,能让他笑一笑罢了。”
她知道陌长歌为皇族承受了多少的痛苦,心中压抑的仇恨有多深。所以,她愿意守护他,愿意去驱散他心中隐藏的阴霾。
流漪深深看着眼前眉眼如画的女子,听着那言语中透露着的认真之意,心中忽然多了一丝坚定。
起初被公子派遣到于姑娘身边时,她是有些不愿的。她与流墨、流风都是隐阁中最出色的影卫,有着一份自己的骄傲。但她还是来到了东暖阁,奉命照顾那个女孩的起居生活。
事实却出乎她的意料。于姑娘虽仅有八岁,但天性聪慧,性情洒脱,手段狠厉,学识渊博,偶尔也会有一点孩童的搞怪与任性。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无疑得到了隐阁众人的宠爱。
清宁殿也不复从前那般冷冷清清,虽被于姑娘祸害得整日鸡飞狗跳,吵吵闹闹,却也有了一份淡淡的温馨。
于姑娘,有资格得到公子的守护,隐阁的认可。
而她,今后也会捧出一颗忠心,誓死效劳,永不背叛。
“哎,流漪,给我说说订婚之事的详情。”于子玥托腮问道,明亮的星眸中满是好奇,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仅凭着一句话就让某个小丫头追随一生。
流漪收回远飞的思绪,神色更加恭敬,眸中带了一丝真挚,道:“陛下年方十二,至今无任何妃嫔,御史大夫谏言多次都被尽数驳回。太后十分关心,往御书房塞了几个姿色上佳的婢女,不过都被大人扔出了清宁殿。”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
于子玥神情坦然,毫无一丝起伏。她知道古人早熟,但陌皇帝不过十二,纳妃未免太过牵强。所以,当她在某一日去御书房当值时,见到那几个搔首弄姿的美婢后,当即寻了个理由,打发她们去了浣衣局。随后,她又修书一封送去怀宁宫,引经据典、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废话,简意便是:陛下愿效仿先帝,先立后,后纳妃。
先帝谥号越和,委实算得上是一位传奇帝王。越和帝自出生起便被封为太子,性情却不同于其他皇子,年逾二十不曾娶妻,连侍妾都无,东宫中服侍之人皆为男子。久而久之,京中便纷纷传言,太子殿下有龙阳之癖,不愿亲近女色。越和帝也不予理会,急得当时的帝后二人心力交瘁,忧愁不已。最终,越和帝还是看不过自家父皇母后被御史大夫说得哑口无言,当即在朝堂上立下誓言:一年后,必娶正妃。
随后一年中,越和帝云游天下,于乌镇邂逅身为渔家女的孝懿皇后,立为太子妃,宠贯东宫。因越和帝仍是不愿纳妾,京中便传言孝懿皇后是妒妇、祸水,帝后二人却依旧举案齐眉,相爱相依。直至登基之后,出于政治需要,他才渐渐开始纳妃。但是,越和帝绝对是大鞅开国至今,妃嫔人数最少的帝王。
许是提到了先帝,太后也就没太难为她,赏赐了些珍宝,此事便就此揭过。
“然后?”于子玥挑眉问道。
流漪见她神色如常,暗暗捏了把汗,接着道:“大司马听闻此事,便入怀宁宫与太后商议一番,最后由太后出面,立荆家嫡次女永宁郡主为后,赐予永安玉为印,及笈后入主毓宁。”
“永安玉是什么?”于子玥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泛着暖意的樱花玉佩,问道。
流漪心说姑娘你问的是重点吗,却还是恭声答道:“先帝还是太子时曾得到一块珍稀的平阳暖玉,命工匠取其精华雕琢成精致的云樱玉,于乌镇赠予当时的孝懿皇后为信物。后来,在新后的封后大典之上,先帝用剩余部分雕刻为永安玉,以改年号,送于荆后为生辰礼物。”
“那两块玉佩哪个更好?”于子玥轻抚着手中的云樱玉,玩味道。
流漪不假思索道:“自然是云樱玉,永安玉不过是由一些成色较差的边角料刻成,并无护体之效。”
于子玥轻叹一声,可惜孝懿皇后当时身在局中,看不清先帝心中隐藏的爱,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香消玉殒的下场。
“不对,说来说去,订婚之事还是源于我……”她深思一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流漪目含同情地点点头。
“啊!”于子玥连忙躲进被窝,把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闷声道:“流漪,等会儿老大来时,就说我睡下了。”
自打入冬后,陌皇帝不放心她反复的病情,便暗将御案移至东暖阁的书房,除了上午在御书房批奏折外,其余时间都在暖阁中看书,整日盯着她服药。于子玥反抗不过,便也只好认栽。
流漪无奈地看着床榻上垂头丧气的女子,轻笑几声,起身行礼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