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暖阁。
“子鱼,你要走了吗?”容娘看着眼前褪尽铅华,容颜清秀的紫衣女子,轻声问道,眸中神色微显黯然。
于子玥心中有些愧疚,这两月来,容娘收留了自己,照料有加,醉韵楼的众人也都对她很好,一同为她的表演出钱出力,而自己……却骗了他们。
她低头牵住容娘碧色涟漪的裙角,微微笑道:“容姐姐,长音已经答应,我可以自由出宫,可以回醉韵楼。”
容娘深深看了她一眼,叹息道:“子鱼,一入宫门深似海,纵使有那两位护着,你也需多加小心。若是实在待不下去,尽管回来便是,醉韵楼还算养得起你!”
“真的?那我不走了,留在楼中安心做个米虫好了!”于子玥赖皮嬉笑道。
两人又笑闹了一会儿,直到丫鬟来催促时,于子玥才抱着沉甸甸的包袱,慢悠悠走出楼外。
陌长音一把簇拥上来,直接抢过包袱,丢给了侍卫流风,霸气道:“今日是本姑娘的生辰,暂时就不回宫了,只许哥哥与子玥随侍出游。”
刚想跟随的流风嘴角一抽,又默默收回了踏出的脚步。
于子玥看了一旁站立的男子一眼,后者轻垂眼帘,表示同意。
“遵命!”于子玥还来不及说完,陌长音便拽着她如风一般的跑了出去,转瞬间隐入人海,不见踪影。
七夕的夜繁华多情,到处花灯璀璨,笙歌微拂,青年男女各戴面具,自由穿梭于人群,于茫茫人海中寻找着自己的心仪之人。
陌长音也效仿着买了三个搞怪的面具,勒令着让二人戴上,于是永安街上就出现了以下情景:一位青衣小鬼兴奋地在小摊上挑选发簪,紫衣判官在一旁不时发表评论,嘴角隐隐抽搐;玄衣阎王拎着各样饰品静静等候,长年冰寒的眼中似乎沁出了一缕暖意。
“哇!好漂亮!”陌长音忽然停在城门处,用手中的糖葫芦指着城楼处高高挂起的一盏琉璃映月花灯,目含欣喜,兴奋地说道。
于子玥正发愁该送小公主什么礼物好,闻言灵光一闪,连忙诱道:“长音是不是很想要那盏花灯?”
陌长音忙不迭地点头。
于子玥满意地勾起唇角,走至摊前,指着花灯,对着摊主说道:“老板,我要那个。”
摊主没有应声,而是转身拿出了三对楹联,说道:“姑娘若是尽数对出,花灯便归您所有。”
于子玥见此思忖一番,提笔肆意挥舞,龙飞凤舞的狂草字迹大气磅礴,透出几分豪迈情怀。
众人也被这字迹所染,纷纷围来观看,待女子落下最后一笔后,皆露出敬佩之色。
摊主收回楹联,仔细看后竟是大笑一番,朗声念道:“第一幅上联:恨今朝,流云飞渡。姑娘所对:忆往昔,繁华竞逐。第二幅上联:云游四方寻一世。姑娘所对:醉卧十里笑三生。第三幅上联:黄泉路,奈何桥,彼岸花,忘川水,三生石,尽为冥界。姑娘所对:太阿山,归墟雾,伽蓝雨,巽洲风,天歧月,皆入徽阴。”
“对的好!”众人早已被此才情征服,听闻最后一联,皆是忍不住高声赞道,目光中都带了一分难以自禁的自豪之色。
于子玥抱拳笑道:“小女子献丑,诸位还望多多海涵。”话毕,接过摊主递来的花灯,连忙拉着陌家兄妹遁入人海,销声匿迹。
陌长歌看着手中紧紧牵住的白嫩小手,回想着那几幅楹联,眼中神色复杂不明,带了一丝探究,却又盈满暖意。
于子玥带着两人狂奔了几里路,才渐渐停下,喘着气靠着一株柳树稍作休息。
陌长音因长跑而小脸微红,却还是疑惑道:“子玥,你为什么要逃啊?”
于子玥悠悠说道:“麻烦!”
陌长音很快反应过来,谄媚道:“那是子玥你才华出众!”
于子玥撇撇嘴,不置一词,转头看着陌长歌面不改色的冰冷模样,心中哀叹不已。
唉,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轻功呢?
陌长音抬头看向周围,只见他们正身处一湾湖泊之前,万籁俱寂,野草萧疏,远离了都城的繁华,却也别有一番静谧风情。
她忽又回想起醉韵楼中飘舞的三千红莲,缠着于子玥嘟嚷道:“子玥,那些红莲,是不是你的幻术?”
于子玥不点头也不摇头,神色模棱两可。云莲虽为幻象,却不属于幻术。
“那,那还能再次出现吗?”陌长音一脸憧憬,明亮的眸中似乎容纳了世间所有的花灯丽色。
陌长歌回忆起万重碧荷间摇曳多姿的红莲业舞,那一刹那间,他仿佛看见了神话中步步莲花的盛大景象,回廊中心聚万千光华于一身的红衣女子,额间云印妖冶如火,眉眼如画。
“还想看?”于子玥挑眉道。
“嗯嗯。”陌长音点头如捣蒜。
“这有什么难的,等一会要抓紧我。”于子玥无所谓地说道,双手牵起二人,行至湖前,万千红莲渐渐显现,舒展身姿,仿佛有意识地组成流光溢彩的桥梁,比那传说中七夕之夜的鹊桥还要曼妙旖旎。
她缓步踏上莲桥,裙裾飘摇,墨发飞扬,清浅的莲光映出女子如花般的笑颜。
那一刻,花灯璀璨,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