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五十分。
康健医院康复病房的一间单人病房里。
姜婉坐在床上,暗自流泪,病床旁沙发椅上坐着张铎。
“……我们已经对冉冉做了那样的事,我求你,至少对小烨,不要再那样……”姜婉的声音很低,因为哽咽着,语速很慢。她抬眼看着张铎,眼里满是哀求和惧怕:“……你知道,小烨没有血型异变的可能,何必还要,还要……”说到这里,说不下去,只顾流泪。
“我知道,我知道,”张铎拍拍姜婉的手,温和地说:“为了大家,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如果只是我们自己,我也不会牺牲我们的亲生女儿。小烨,我只是以防万一,我是怕他自己的病发作了,毕竟,他也是这个家族的一员,是这个村落的后裔,他不可能脱离出去成为例外……”
说到这里,张铎侧身往病房前门和后门分别扫了一眼,高仕赶紧缩回阴影里,不敢随便动弹。
张铎压低声音对姜婉说了几句,站起身来在屋里慢慢踱步,又坐回去,不知又说了什么;姜婉只是流泪,哽咽答了两句,也听不清说些什么。高仕知道张铎一向警觉,眼看他如此防备,便不敢再偷听,悄悄撤身回去,只看张铎下一步行动。
张铎出得姜婉病房,没有往院长室方向去,而是朝另一边走。高仕揣度他应该是去A号实验室。这间A号实验室,名为实验室,实则就是张铎的个人休息室,一般他在医院时,有什么重要的私人事情要处理就会呆在那里。高仕就一路悄悄跟了过去,果见他走进了A号实验室。
高仕急躁,不敢跟进,只好别去隔壁储物间躲了。他知道张铎常在这间实验室待,有些不愿放在院长室的文件也会放在这里,而隔壁的储物间一般没有人,正是他用来隔离其他房间的隔离带。高仕早配了储物间的门卡,另有消音棉,以防刷卡开门时发出声音被人发现,一并随身携带,藏身房中驾轻就熟。
忽见张铎的私人助理夏医生急步走来,快到实验室时放轻了脚步,到门前站定,轻敲房门,得到应答后推门进去。高仕透过推开的门,一眼看见张铎拿着份文件在看,一见助理进去,脸上那诡异的笑容转瞬即逝。
夏助理恭恭敬敬掩上房门,退进屋里。
高仕心急,顾不得多少,闪身从藏身的房间过来,将耳朵贴到了实验室门上。
“……准备好机密看护室……不用管,先把2807的病人转移过去,你自己去,不要叫帮手……”这是张铎的声音。高仕模模糊糊只听得这一句,立马悄声转走,直奔2807号病房而去。
高仕避过医护人员,赶至病房门口,门被锁住了,打不开。他焦躁万分,想到夏助理一定有备用门卡,但等得他来就晚了。虽然没有证据,但高仕敢肯定,这间单人病房里关的一定是张烨。
怎么办?高仕额头涔涔汗珠析出,脑子快速转了一遍,拔脚就往院长室奔去。
夏助理快速安排好机密看护室,正往2807号病房去,身上手机震动,拿出一看,是院长室号码。正纳闷,待要接通,又挂断了。再一看,已经打来两通电话没有接到。
虽然心里狐疑,但是夏助理深知张铎脾性,并不敢违拗,赶紧调转方向,匆匆往院长室赶去。
“院长。”夏助理敲了敲门,无人回应,便推开院长室门,探身进来。瞅了瞅,偌大办公室里并无一个人,正纳罕,忽觉后颈项上重重着了一下,浑身发麻,眼前发黑,立时昏厥过去。
高仕将夏助理拖进隔间,从他身上摸了摸,白褂口袋里摸出两张门卡,便都塞进自己口袋。转至房门口,看看没人注意,闪出门来,径向单间病房区而去。
2807,2807,这几个数字在高仕脑袋里闪啊闪,跳啊跳,他不停地在心里默念。
到了。
他左右看了看,拿出两张门卡中的一张试了试,打不开。连忙又试另一张,耳中只听嘀的一声,他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用手一推,门开了。
高仕闪身进屋,背后掩上房门。
房里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床头灯调的很暗。
病床上躺了一个人,脸上戴着口罩,白色被单盖着身体,手上扎着输液管。高仕的心怦怦直跳,每走一步都觉脚下发软。
他三两步冲到病床前,隔着大大的医疗口罩也能立刻认出那是张烨的脸。
高仕揭下张烨脸上的口罩,嘴角不禁微抽搐了一下。他的手微微发着抖,一把捉住倒悬的输液袋,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见是普通的生理盐水,并未加入其他药物,悬着的心才放下一半。伸手去张烨小臂上利索地扯掉输液管,用药棉将胳膊上的输液针孔擦了擦,未见流血才松开手。
把脸凑近张烨面前,仔细看了看,他只是沉沉睡着,毫无知觉的样子。高仕保持着前倾的姿势,闭了眼,一动不动。暗暗的灯光下,能看到他的睫毛一闪一闪地发颤。
忽地,高仕直起腰,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似的,转身到处找什么。看见桌上放着一个马克杯,立刻拿去接了一杯凉水,伸手抄了一点清水洒在张烨脸上。见张烨没动静,接连又抄了好几次,最后直接将杯里剩的小半杯泼在张烨脸上。
张烨打了一个机灵,苏醒过来。朦胧中看到高仕站在面前望着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嗯?”张烨轻哼一声,看看周围,又看看高仕。
“快起来,跟我走。”高仕低低说道。便伸手掀去盖在张烨身上的被单,强行将他扶坐起来。
“……什么情况?你怎么在这儿?”张烨说着,揉了揉眼睛,伸手摸了摸高仕,好像要确定他是不是个真人一般。又见他鼻子上有伤,忽地想起白天的事来,眉头瞬时拧起。
“跟我走。”高仕说。
“干什么?”张烨硬邦邦地抵抗道。
“你妹妹没有死。”
“……我不相信你。”
“我们跟踪进入福延村的那辆车里,装的就是她,她没有死,被秘密关押了起来。要不要来,你自己看,她马上就会被当作试验品解剖,我们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赶过去救她,要不要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她死,你自己定。”高仕说完,也不理张烨,直去房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