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何嫣大叫了一声，打断了高仕。她根本无法听高仕说话，一听见高仕的声音，她觉得自己马上就会爆炸。
高仕的目光忍耐而又柔和，但在何嫣看来，却比她最讨厌的东西还要令人厌恶。
“对不起。”高仕低低的说，并对何嫣微微一躬身，又缓缓直起腰：“让你这么困扰，我很抱歉。”
何嫣气的嘴唇发抖，好不容易压抑住劈脸给他两巴掌的冲动，才说：“你，真的是人类吗？”
高仕微微一愣。
“这么阴暗，这么丑陋，这么卑鄙……你，真的是人类吗？”何嫣激动地嗓音都有些发抖：“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到这么，这么……”何嫣狠喘了两下，怎么也说不出后面的话。她只好紧紧咬住下嘴唇，好让自己不发出哭音。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高仕低了一下头，想了想，再看何嫣时，他的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这种表情，何嫣再熟悉不过。
“对不起。”高仕依旧不紧不慢，“不过，除了人类，还有什么物种能做到这么阴暗，这么丑陋，这么卑鄙呢？”
何嫣被他气的发怔，说不出话。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想，不过，在我看来，我们的约定还有效哦。我跟张烨的雇佣关系结束了，我跟他父亲的雇佣关系还在继续。实际上，他父亲对你的态度，恐怕也不会因为他跟我的雇佣关系发生改变而受到影响……”
何嫣忽地发出一阵冷笑，也不说话。
“你可能觉得委屈，不过在我看来，这甚至已经算是保护了。”高仕说时，眉头微动，好像在对“保护”做进一步的肯定一般。
何嫣仍旧是冷笑。
高仕点点头，好像在对何嫣表示理解，又说：“我从来不怀疑你对他的感情，只是，你只有相爱的勇气，却没有眼睁睁看他承受痛苦和折磨，却不抛弃他的觉悟。”
“扯淡！”
高仕看了何嫣一眼，仿佛等着她唾弃之后要说什么，可是何嫣并没再说什么。
高仕便继续道：“有的人，只是嘴上说同甘共苦，却不知道实质上意味着什么。什么都不损失，什么都不失去，那算什么抉择？你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应着怎样的责任，要承担怎样的后果，口头上说什么都轻松，等到要去承担后果时，却要怪罪别人……”
“哼，扯淡！纯粹扯淡，放屁！”何嫣把脸对着高仕，眼睛恨不能把他盯出几个洞：“你对我做的事，是你自己的选择罢了，是你要这样做，少去说什么后果，责任！狗屁的后果，狗屁的责任，狗屁的抉择，都是你要这样做，就是你想这样做！什么痛苦，什么折磨，好好地，哪来那么多的痛苦折磨，明明就是你在制造痛苦和折磨，你就是要折磨别人，你就是要别人痛苦，你，你就是要那么做，只是你，你非要那么做！”
高仕看着何嫣，脸上带着微笑，等她说完，才缓缓说道：“如果是你的话，或许可以告诉你。虽然知道真相未必对你有帮助，不过，至少能够让你接受更多一点的现实，而不是你想象中的‘现实’。毕竟，你现在面临着你无法解决的麻烦，因为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而在这一点上，我可以提供更多的信息。我的车，在转角后面，”说着，眼睛往街后面看了看，“事情说起来，可能要花一会儿工夫，你要来车里吗？我并不介意在雨里说话，不过我觉得，你可能会介意被你爸爸看到你在雨里跟学长说话。”
高仕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当车门被何嫣拉开的时候，他一点儿也不吃惊，好像早就在他的预料当中。
何嫣一直不自觉地细细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淋雨淋的，还是情绪太激动所致，她仿佛已经懒得理睬身体的反应，只是仰仗它带着自己的大脑四处走动而已。
高仕开了自然风，拿出一条毛巾递给何嫣，见何嫣不接，便就放在座位中间的盒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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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小时，何嫣一语未发，好像在听，又像只是任高仕自言自语，叙述着着完全不相干的别人的事。
透过前挡风玻璃，她觉得自己看到的外面那个世界好像已经完全扭曲，模糊而扭曲。雨那么大，毫不留情的砸下来，好像天上有人正在愤怒地扇着大地的耳光，何嫣觉得心里发疼。此时如果有人透过玻璃看到车里的自己，会不会也觉得车里才是个扭曲的世界呢？何嫣不知道。
高仕终于说完了，何嫣依旧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压根没听，又像是听了一个太不真实的故事而陷入了茫然无知的状态。
高仕见她没有反应，也不催她，只是稍稍往椅背上靠了靠，不再说话。
何嫣就这么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
“会有人来帮你安排好转学的一切事情，不用你费心，继续升你的大二，过你的生活就行。”高仕说。
何嫣这才动了一动，眼睛斜斜看过来。
“你家里的事也都会解决。”高仕说：“就像从未认识张烨那样，从他的人生里消失。”
何嫣忽地冷笑起来。
高仕看了她一眼：“你不想见到我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去燕南大学之后，你都不会再见到我，你的人生也没有人再来左右。”
“你知道吗？”何嫣忽然开口说，同时转过脸，斜视着高仕：“你说了这么多，其实，跟你对我做的事，根本没关系。”
高仕僵硬地笑了笑，不答话。
“阻挠我们的人……跟我争夺张烨的人，不是他爸爸，是你。他爸爸是什么人，他爸爸做了什么事，我不懂，我也压根不想知道……可是，只有你，用他的爸爸做挡箭牌，为所欲为，伤害他，伤害我，伤害我的家人……你不是为了完成你那肮脏的工作，你只是，找了块遮羞布，哼，你在跟我争夺男人，你在争夺我的爱情……”
高仕坐着不动，感受到何嫣冰凉的目光。
“你，真是丑陋，真是肮脏……”何嫣说时，轻轻摇着头，语气里说不尽的鄙夷，眼神里说不尽的绝望。
高仕不看何嫣，眼睛看向被雨水模糊的前方，缓缓道：“生活一帆风顺的人，就是这一点比较讨厌，总以为事事顺心是理所应当，理直气壮地要求总有好事发生。一旦不如意，就会怨恨。哼，顺境中的好心态，谁都可以拥有，那很容易。以为自己活的阳光，实际上，那阳光太虚浮，任何阴暗都照不亮，因为，那种没经考验的阳光，没有力量。”
停了一停，转过脸，看着何嫣，依旧用冷漠而平静的语气道：“你有阳光，也照不进他的阴影。只有丑陋的我，肮脏的我，才能守护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