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张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何嫣已经够吃惊了；接着，不提防张烨劈头就是一句“肖冉死了”，何嫣更是直接呆在了当场。
原本似乎已经麻木的张烨，看到何嫣，以及看到何嫣的反应后，才蓦然发觉，这几天的自己，好像不是自己，是一个跟真正的自己完全没关系的人似的。要不是如此，他怎么能够什么反应也没有，还好端端站在这里呢。
是何嫣，把他带回了现实。
一瞬间，张烨心里被深深压抑的情绪，被刻意扭曲的情感，在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件的冲击下而莫名迟钝的感官，一下子都复苏了。他感觉体内好像有一股凶猛的气息要冲破他的躯壳，将他撕碎。
张烨搂住何嫣，把头紧紧靠在她的头上。
何嫣本来以为张烨信口胡说，但一看他那个态势，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轻轻回拥着张烨，并不说话。
何嫣感到张烨搂着自己的手臂渐渐在箍紧，感到他的身体颤抖的越来越明显，听到他沉重的鼻息中伴随着低低的泣声。
“肖冉死啦……”张烨哑着嗓子，连清晰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忽地，他松开何嫣，急奔至宿舍楼后墙边，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撑住膝盖干呕起来。
何嫣的宿舍楼里，假期住的人不多，统共大概只有几十个。不过白天的时候，来来回回还是有人在走动。好在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不在宿舍楼正门的主干道上，而是在侧面偏向后的位置，周围是草坪，草坪上累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景观石头，草坪边缘是一条比较狭小的石子路。
何嫣惊呆了，赶紧跟了过去，看着张烨大口大口的吐着清水，吓得也跟着抖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何嫣刚一开口，眼泪就下来了。她拿出包包里的纸巾帮张烨擦嘴，另一只手轻抚着张烨的后背。
呕过一阵，张烨才平静了下来，好像耗尽了浑身的力气一般。何嫣扶他往更靠后的地方走了几步，想让他坐在石头上，结果张烨完全没打算坚持到何嫣设定的目的地，走了两脚，便放任地跌坐在了草地上。
何嫣一直陪张烨坐到太阳落下去，中间都忘了挪个地方，等到注意到的时候，两个人坐在地上的衣服都被草地里的热气腾湿了。好在他们位于宿舍楼东面，下午的时候只是热，并没被太阳晒到。不过就算这样，晚上温度稍稍降下来后，何嫣还是感觉外面一层皮有些疼。不过这跟张烨告诉给她听的事相比，已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张烨这个情形，任他说什么，何嫣也很难相信。因为实在是太诡异太不真实啦！她想过他们以后或许会有不平凡的事业，不平凡的际遇，然而，张烨所说的事，还是完全超出了她所有的预设。她觉得难以置信，难以置信的程度到了，如果现在张烨跟她说一句，他是在逗她，完全瞎编的，胡说八道，她立刻就能相信的地步。因为，按照她的认知和所有现实人生经历，这些都是胡说八道才更符合真实情况。
然而，并不是假的。
难以置信归难以置信，事实却仍旧是事实。这一点，她一看张烨就明白了。
张烨说的断断续续，而且时常夹带着强烈的情感，也没有按照顺序说。何嫣知道，这多半是因为他自己也还没理清。她只好静静地听着，不时地将手搭在张烨的胳膊和手上，轻轻抚慰一下。至于她心里一波波的震惊，只能自己慢慢消化。
到了晚些时候，张烨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何嫣才在脑中将张烨所说的事重新整理了一遍，大致了解了一个脉络，对事情的发展顺序稍微清晰了一点。
好几次话到嘴边，她都给忍住了，因为她知道，不论她多么震惊，觉得多么难以理解，目下再说“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都于事无补，而且还火上浇油，只会给张烨平添烦恼。
何嫣拿出驱蚊喷雾给张烨和自己都喷了喷，两人挪去了景观石上面坐着。何嫣又去宿舍楼下的超市买了两瓶水来，给了张烨一瓶。
张烨坐着不说话，拧开瓶盖默默地漱了漱，又喝了几口水。他的脑袋高速转动了一下午，现在好像因为使用过度，突然停了下来，什么也不想了。
何嫣的脑子却已经度过了震惊和停滞期，反倒高速运转了起来。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但却隐隐有种焦虑不安笼罩在她的心头。她不知道这是她自己的感受，还是她为张烨而产生的感受。
“你怀疑那个王乐有问题吗？”何嫣柔声试探地问。
张烨耷拉着眼，稍显迟钝地点了点头。
何嫣看他这个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该让他先休息休息。“如果你不想现在说，我就不问你了，等你好些我们再说，如果你愿意跟我商量的话。”何嫣轻轻拉了拉张烨的手说。
张烨顿了一下，才抬起头来看着何嫣，微微恢复了一点精神：“你说。”
何嫣点点头：“我也觉得王乐有些奇怪，不过，你不觉得那个跟踪你的人更奇怪吗？”
“他是奇怪啊。”张烨肯定地答道，不过好像他心里想的“奇怪”已经成了高仕本身的一种特质，而不是指他的行动。
何嫣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继续说：“我说的奇怪，不是指他是个奇怪的人那种奇怪，而是，感觉，他好像料定了你会找他，特意候在那里，等你上钩一样……嗯，就这么个感觉，我也说不清楚。”
张烨想了想，有些犹豫：“好像也不是多么想让我上钩……实际上，是我主动找他的，他完全一副不想理我的样子，连话都懒得多说。而且，他是个只看钱的人，才不管雇他的是谁——他还跟我要钱呢，如果我不给钱，他就打算到此为止了。”
“……你完全相信了他的一面之词啊？”何嫣有些忧心。
“也没有啊，我只是觉得，我跟他只是生意关系，他帮我查王乐和肖冉之间的关系，我付他钱，除此之外没有瓜葛，反倒简单。”
“他说是你爸派来的，你也并没有求证，怎么能相信他所说的就是事实呢？”何嫣又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