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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雏鸟(二)

那一次从盐鸭子的酒吧离开,已经是半夜三点多。

女孩和猎人们走后,酒吧里叫骂声一片。毕竟猎人这种敌对的存在,谁都想敬而远之。不一定哪一天匮缺食物的时候没控制住自己,咬死一两个人类,就要整日躲避猎人的追杀了。

“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再这样下去云城还有咱们消停呆着的地方吗。”

“好了好了,既然走了,就别再影响我们情绪了。办案的时候经常来,也没把你们怎么样啊。”盐鸭子摆摆手,换了个带感的音乐播放着,换换气氛。

我收起吧台上成堆的酒杯。换了衣服回家。

夏季的夜晚无风无月,只有虫鸣此起彼伏的在沿路的草丛里响起,还有炙晒一天后终于纳入阴凉的青草散发出香气。

到了家。拿钥匙打开门,屋里黑着灯,只有微弱的光透出来。换好鞋子走过门厅,看到主人坐在沙发上,香烟夹在烟缸边。他窝在柔软的沙发里,翘着腿,什么都没做,看不清是在发呆还是装睡。旁边的桌台上点了一根熏香蜡烛,置在玻璃烛台内,满屋子便充斥着白茶的味道...

他很喜欢这种味道,确实闻起来很舒心。

我敬了一礼,穿过大厅打算上楼到房间去。在走到隔断的时候停了下来,扶着隔断墙探出半个身子:“今天酒吧来了几个猎人。围着一个小女孩,大概是学习捕猎的。”

我顿了一会...“那几个猎人身上有护身符,让人无法近身。只有猎人的核心阶层才有那样的配备吧。”

主人完全不搭理我,看着对面电视墙,仍然不知是在深思还是在发呆。

“那女孩姓杜。我想了解一下她。”

“应该是猎人里新进的成员,主人你一定调查过了吧。”我打算不再停顿的接着说下去的时候,主人发话了。

“把那瓶酒递给我。”

我低头看,在我扶着的隔断墙的台子上,有两个木雕,几个空瓷瓶,几本书,和一瓶陈年的葡萄酒。那葡萄酒漆黑的酒瓶,落了一点灰尘。我拿了起来擦了擦,走到主人旁边坐下。从茶几抽屉里找出开瓶器,旋入木塞里,轻轻一拔,将酒启开来,酒香便溢了出来。拿起桌上倒置的酒杯,斟了一杯递给主人。

主人没有接,而是拿起酒瓶端详起来。一只手捏着酒颈,一只手缓缓旋转着瓶身,看似在端详瓶子,转了一圈又去读上面的法文。

“谁让你打开了,再等几天这酒就一百年了。”

“....”

他接过酒杯摇晃了一会,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皱皱眉,回手将酒水倒掉了。

“没有到年头的酒,有什么品尝的价值。”

我知道,他意思是没有成为猎人的人类,有什么值得调查的。

“我给您找点吃的吧。”我转身向厨房走去。

“这种小事找你桀叔叔去,跟我献什么殷勤。”

“哦。”我站在台阶上背对着他扭过头看。废话,没有你批准桀叔叔怎么可能去做....

“那不要吃的么?”

“快点去拿。”他将酒杯放下,又缓缓拿起烟来抽,烟雾将他的面容变朦胧,迷人的双眼垂下来,让人没有办法去嘲笑他。

“....”

通过桀叔叔的灵通耳目,我在高中开学三天后得到了这个消息。

艾蕊,原名杜漆莎。久安高中学生。

于是第二天我便背上了书包。踏入久安高校的大门。

这是云城第一学府,就算没有遇到这丫头,我也不会去别的地方念书。成为吸血鬼后,已经两年没有进过学校,还真有些陌生。

被分入人数最少的班级。和我一起从国外转学回来的还有一个女孩。站在我旁边,咖色的短发过肩,整齐的内扣。睁着两个同是深咖色的大眼睛,猫一样四处探看。注意到我在瞧她,我微笑一下。她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扭过头去。

“来,同学们,早读开始前,我先来介绍两位新同学。她们都是从国外回来,所以来的较晚。”老师先引导女孩走到讲堂中央;“来,向同学们介绍一下自己。”

“大家好,我是艾拉,从美国来,中文名李明娆。”

“好,那讲一下,你有什么爱好特长之类。”

“我没有爱好特长。”她说的理直气壮,或者是她的无假思索和语气的平淡让她看起来理直气壮。

“额,那没有什么想和大家说的了吗?”年轻的女老师略不自然的微笑着。

“我上课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和课堂无关的问题请不要问我。”

“...额,看起来这位同学学习很认真,大家也要向她学习。那么下一位同学。”老师尴尬的笑笑,示意我也走上前来。“这位同学也简单的介绍一下自己吧。”

“嗯...我叫觉锡夕,从威尼斯过来,很高兴认识大家,请多指教。”

“好吧也够简短的...大家欢迎新同学吧。”老师无奈的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开始鼓掌,切切私语的同学们也跟着拍起了手,掌声热烈而持久。

在经久不息的掌声里,我们被安排在最后一排的空位上。

明娆仍旧面无表情的放下书包,在我旁边坐下。

下了早读,我从后门直接离开了。久安高中大概四千多人,从中寻找一个见过一面的女孩。对吸血鬼来说,易如反掌。

我所在的班级在六楼。

下了楼梯来到四楼高一部。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缓缓踱步,经过班级门口的时候时不时扫一眼。

教室里坐在前排的学生专注于抄写下课前黑板上老师留下的习题。

坐在后排的同学将脸埋在臂窝里专心睡觉。

中间有打闹的学生,女生撅着小嘴用书本拍打男生的肩膀,男生大声的喊叫求饶引来旁人侧目,背过身却一脸得意。

都是普通人。没有我要找的。

走过转角,走廊里没有人,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斜斜的落在地上,可以看到缓缓漂浮的尘埃在阳光下显现,有浮游到阴影里消失不见。我靠在窗台上望着那些浮尘,没过多时,我便听到了漆莎的声音。

“等一下,小翼,这是我同桌的作业本。我来帮你吧。”

就是这个声音。

“不用啦,不是很沉。”

“才上了几天课就这么多作业。”

“嗯。毕竟是高中了嘛。”这个声音真好听。

“还有啊,才上了几天课就有那么多人追你,艾蕊。”

“额。”

漆莎穿着天蓝色的校服,束着马尾,不多的发尾打着好看的波浪,随着步子左右晃动着,伴着旁边一个短发女孩,两人各抱着一些本子一边亲密的聊着天。看到她们向这边走来,我退回墙壁后面,左右看看,后面走过来一个胖子,抱着一沓作业本,打算进旁边办公室了。机会来了。

“我来帮你,同学。看你累的,出了一头汗了。”

“啊,不不,不用了...不用...”

我从胖子手中抱过作业本转身就跑,胖子反应比较慢,没来得及阻拦我。听到她们的声音以到近前,我便直接冲了出去。

“没有吧,对了,昨天晚上桥南在找你,他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昨天找到你了吗?”

“啊啊,你不要讲!哎呀——!”

很不幸....

我撞倒的不是杜漆莎,而是突然冲到前面来要捂住她的嘴的那一个女孩,姚翼。

女孩比漆莎还矮一点,被我撞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啊,对不起。”我蹲下身,迅速的从满地作业本下面抽出一本,名字写着杜艾蕊的本子,悄悄放在我手里的作业本中。然后去扶她。

“你没事吧。”漆莎先将她扶了起来,脸上是担忧,嘴角却是笑意。

“我没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姚翼白我一眼,站起来拍拍裙子,不高兴的整理了一下过耳的短发,才重新蹲下来捡地上的本子。

“不好意思。”我凑在漆莎旁边拾起本子递给她,她没有再带古器之类无法靠近的东西。

“这不是我们班的...”漆莎看了一眼没有接。

“哦。”

“哎呀,我们班的作业!”胖子终于呼哧带喘的跑过来了,蹲下来看哪个是他班级的人名。

“不好意思。”我不再添乱,把作业本递还给胖子。站起来看她们整理。

“没事。”漆莎淡淡的说着,也没有看我。

“我们走吧,一会要上课了。”

姚翼点点头跟漆莎挽着手臂走了,胖子也瞪了我一眼,继续向他刚刚推开门的办公室走去。

我将漆莎的作业本拿回班级。一本数学作业,她的字迹干净秀气,上了这许多年学,还未曾见过这样好看的字。每个字符或数字都安静乖巧的排列在横格上,错误的地方也是被直线划掉,同样的乖巧可爱。墨迹有淡淡茉莉味,只有凑近了才闻得到....这样一本作业就算全错了也都会给判满分吧。

我没再还给她作业本,而是过了两天才去找她。

我看到她去过老师办公室了,也听到了老师不满的批评,但她出来的时候风轻云淡好像没发生过任何事。

我拿走了你的本子。我靠在她教室的门口,这样对她说的时候。

她只是鄙夷的笑了笑,转身回了教室。

尘埃还在阳光里肆意飞舞着,我想我又失败了吧。

之后我还偷偷跟踪过她回家,或者在她们年级篮球赛的时候混进敌方的篮球队里,将她们高声助威的男孩打的落花流水。在她上音乐课的时候在旁边教室弹钢琴,影响得她们无法专心唱歌。在月考考她不擅长的物理时向她手机发答案,将对她心怀不轨的男生锁在女厕所。

但是歇米给我出的这些所谓缜密计划的馊主意没有一个成功的。

她总是笑一笑,转身便走掉了。或许天生丽质已经让这坏丫头习惯了被人追捧仰慕。习惯了轻易看破别人的小伎俩,轻易的原谅和忽略。

不过总算有点收获的是。此时我知道哪一次是对我有所助力的。

我和明娆混熟了后,知道她是个不错的赛车手。曾让她带着我追过漆莎的车。

血猎一直以简朴著称,所以开着奥迪的漆莎家必定不只开得起奥迪。曾有一次,有一辆轿车来接她,停在马路的对面并不显眼的角落,但是我还是看到了上车的是漆莎。我拦住明娆的小跑车就跳上了上去。

“你又干什么。”她瞪着大眼睛量杖着怎样才能把我扔出去。

“向前走,回头请你吃饭。”我献媚的笑一下,又去听她们的方向。

“我不吃饭,我要回家了。”

“前面路口左转,红绿灯再左转。”明娆不耐烦我的蹭车行为,却一直很听话的按我说的路行驶着。

轿车带漆莎出了市区走了很远,我并不担心会被他们发现。寻着他们的声音保持在百米之外,他们不会看到有汽车跟随,血猎的嗅觉灵敏,却没有吸血鬼那样强的感知力,毕竟是人类。

他们停在了一个地方,走了进去。远远的看到那座大楼,我没有再让明娆靠近....

那个地方我记下来了...

那个地方...我想主人是绝对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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