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煮了一顿饭,翠儿就担心沙漪清受不了那苦。带着揶揄,对她说:“沙清,听说常常在厨房烟熏火燎,人会黑得更炭似的。”
“那咱俩不就是包青天偶遇***,一个比一个黑?”
“***是什么马?”
“……他不是什么马,是一个人,住在离我们这很远的地方,是一个小国家的国王。”
“明白了,有人叫大牛二狗,也有人叫什么马,不过取个名字这么难听,想来小时候也出身在穷苦人家……”
分析得好像还有点道理!
沙漪清却一头黑线。
“沙宣,你别再跟我说话!”
这是要将翠儿这猪头拉黑三分钟?
沙漪清望着灶膛里的火星儿不说话。她在想着,这样整天呆在厨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到账房看看?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有人进厨房吱了一声:“二少爷来了!”
众人赶紧七手八脚地收起案板上几个已经蔫了的萝卜,在柜子里拿了半边猪肉放了上去。
章旋进了厨房,翠儿正想上前去打招呼,沙漪清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
这个“沙宣”立即领会了沙漪清的意思,低下了头。
周领班点头哈腰地上前:“二少爷早!”
章旋点了点头,走到案板边看了看那块肉:“还算新鲜。”
“当然了,二少爷,赵良赵管事再三吩咐小人要把伙食给工人安排好,要好吃,还得干净卫生,小人不敢有半点怠慢。”
章旋似乎还算满意,又走到灶台前问道:“柴火应该也还好烧吧?”
现在让赵良的徒弟章旋认出她还在矿场混个屁啊?
沙漪清低着头不出声。
周领班不无鄙夷地看了沙漪清一眼,摇了摇头。
“乡下来的土包子,见了生人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无奈,他只好又抢着说:“好烧,火旺着呢!”
见章旋看着自己,他连忙解释:“刚来的,沙清,有点木讷。”
沙漪清将头埋得更低了。
“好好带着吧!最近招工好像都不容易。”
“是,小的知道了,二少爷。”
章旋又看了看水缸:“水倒也卫生。”
检查完毕,他走出了厨房。
他一离开,厨工们仿佛都松了口气。
周领班把那半边猪肉抱回了柜子。
蔫萝卜又被摆上了案板,两个厨工拿着菜刀一阵乱剁,萝卜便七零八碎。再用两个大铲子几下铲进大锅里。
一锅水,几大铲子萝卜,半碗盐,很快一大锅萝卜汤就成了。
那边发黄的糙米饭已做好了。
周领班正在切肉。
“沙清,准备送饭吧。”
沙漪清盯着他切的肉,心里想着:“就这么一点,也不够几百号矿工吃的吧?”
周领班见沙漪清站着没动:“沙清……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怎么这么木头?”
另一个厨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走,一起送饭去!”
沙漪清这才反应过来:“肉不是还没炒吗?”
“肉?”
见沙漪清还看着周领班切的肉,那个厨工笑了:“那是给赵管事和他徒弟——就是刚刚来过那个二少爷吃的。”
沙漪清只好“哦”了一声。
随两个厨工驾了马车去送饭,沙漪清向他们行礼,先自我介绍:“在下沙清,两位兄台怎么称呼?”
“我张小志,他王大牛,他是哑巴,没舌头,说不了话。”
“没舌头?”
“是啊,听说是以前年轻时候乱说话,得罪了人,被人给割了的!”
沙漪清大吃一惊:“什么人这么残忍?!”
“不该问的事就别问。”
“哦……”
马车颠颠簸簸,好容易到了工地上,沙漪清这才发现:因为人多,连这发黄的糙米饭每人也只得分那么少!
给这些矿工一人分了半碗米饭,再盛了一碗萝卜汤。
沙漪清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他使劲地扒着米饭,汗珠儿甚至随着满是灰尘的头发流到了碗里……
一阵无法言说的心酸。
小男孩发现沙漪清在看他,试探性的伸出碗:“再给添半勺汤?”
“添你个头!”
同行的张小志一汤勺子就敲在了他头上。
小男孩的额头马上顶起了一个大包!
“不添就不添,干吗打人?”
沙漪清拿起汤勺子瞪着张小志,恨不得也一勺子敲他头上去。
“这都是些饿死鬼投胎的,添了一个其他人也会要求添,搞不好还得争得头破血流……”
沙漪清狠狠地把汤勺扔回大木桶:“还要汤的自己添!”
她一放话,人群涌了过来,但并没有真的争得头破血流,而是由一个年轻力壮的工头把剩下的萝卜汤分给了童工和年老一点的工人。
“哎!哎!哎……反了啊?你们还真敢分!”张小志边跺脚边叫着。
分汤的工头看了他一眼。
“豹子,你瞪我干什么?回头看我不告诉赵管事,让他用鞭子抽死你!”
被叫着豹子的工头往地上吐了一口涶沫:“反正,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张小志,有种你尽管去告状。”
张小志见状也不说话了,退到一旁。
饭没了,盛汤的木桶也见底了,哑巴收拾着残局不时地看看沙漪清。
沙漪清和他把大木桶抬上马车,哑巴又充满担忧地看了沙漪清一眼。
沙漪清知道哑巴是在替她担心,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这矿场,敢动小爷的人还没出身!”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份地位的重要性。
肿么说,姐还是章府大少奶奶,矿场是章家的矿场,孙大圣到了花果山还怕你一群猴子不成?
回到厨房,那张小志整个一个表情包似的十分夸张地把添汤的事讲给周领班。
这周扒皮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沙清,这顿饭你别吃了。”
“凭什么啊?”
“拿人钱财,忠人之事,你拿章家的工钱,却给那些人添汤,那你就别吃了!”
章家没这么资本主义吧?
沙漪清还有话说,翠儿拦住了她,轻声说:“别暴露自己身份了……”
沙漪清只好不作声了。
翠儿便说:“我把我的饭让给我哥吃行了吧?”
这好像应该没话可说了。
但张小志还是语重心长地对翠儿说:“沙宣,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后小心你那哥哥害死你。”
关你X事?
翠儿白了他一眼:“谢谢提醒,以后我会离你远远的!”
张小志:“狗咬吕洞宾!”
烤,明明是吕洞宾咬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