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
我伸展一下四肢,晃晃脑袋,打开天文台的大门,走了出去。
随着门的自动关上,沉寂在黑暗角落许久的生物晃动起来。
那仅仅是一只蝙蝠。
“吱--吱--”尖锐的叫声没能穿过那一扇门,却被天文台内专门收录声音的器械捕捉到了。于是它花了并不太多的电量,做了一小小的、无用的事件:记录这阵声波。
这阵声波被捕捉到,通过对其不同时间的不同特征,形成几个短型脉冲,扎进信息储存处。
就在一起一伏的脉冲波行于不广阔也不狭隘的铜导线时,它看见了另一个与之类似的脉冲。
蝙蝠脉冲开始通过在铜导线的这一段去观察那一边的不知名脉冲,尝试读取出对方所蕴含的内容。然而这仅是它一己之力就能做到的吗?就在细致观察而不明所以时,】遇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脉冲信号接收器。于是它的全身被信息接收器转码、编译,变成一个个0与1--这是数字信号--储存入电子储存处中。
而后一波脉冲,一进入脉冲信号接收器,它便传入一条与前者完全不同的数字信号导线中,而后再次转码成为完全不同的脉冲。先头部队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但并不阻碍它的任何前进。事实上,相对于前面那一条脉冲所行的道路,这也是仅仅多了那一个东西--
所有的这一切都在五秒内完成;而当两个脉冲来到储存位置后,他们的主人--我,也仅仅是走出了八步。
一刹那间,警铃大响,红色的光芒扫射着玻璃走廊的内部与外部。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警铃声吓了一跳,瞬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看着天文台敞开的大门,我仿佛做了噩梦般,浑身起鸡皮疙瘩;于是便放开两条腿跑过去,冲进天文台内。
一行字打在面前的显示屏上,背景纯白,字体则呈醒目的红色;至于内容,我深吸了一口凉气:
“仅对收到这条信息的文明致以诚挚的问候。
“我是BDF-2,或者以这个世界的格式,BDF-2文明。”
……
细细看完,这像是一封交友信,其实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是什么“死神降临前的忠告”。读到末尾,我暗自里送了一口气。
可是,接下来的事实得让我沉思:我是否该与其做完好友呢?
他已经将自己的准确坐标位置告诉了我,距离我居然仅仅是两光年之远,那为什么我之前没有在行星索引中发现他呢?
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这个文明用极强的磁场干扰信号扰乱了我的探测索引。
而如果他的确是这样做的,那么他为何要如此把自己隐藏地极其隐蔽呢?活血是他比我先知道了黑暗森林理论?
放下问题先不谈论,那么他给我发这条信息的意义何在?仅仅是为了与我交上朋友吗?难道他所说的那个地址--仅仅是一个对于他来是无关紧要的恒星,把我诱骗到那里去后杀人灭口吗?
仅仅是那些最坏的可能,就能让我后怕。也就在这时,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猜疑链的可怕:无论你善良与否,进入这样一个猜疑链网络,再传输到对方的耳中,那你的或善或恶都会变成一种与两者都不同的东西……
难道这才是黑暗森林的黑暗之处吗?难道舍弃技术爆炸,这个理论仍然成立吗?
我抬头望向天空,此时已夕阳西下;眼中却仿佛出现前夜看到的那一片冷杉树林,而那一棵棵树,仿佛又想那一个晚上的梦般,无限个无限……
我走出天文台,突然感到一丝寒意,想起来这是因为夏天的玻璃走道内部因阳光照射变热而需释放的冷气。我于是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空无一人的玻璃走廊中,舒展着四肢,呼吸着。
突然不知什么时候,一股凉风从鼻腔吸入,而后迅速地席卷全身,使我打了个冷颤。我斜眼瞟一下东方,夜幕将至;于是便努力地幻想出那个“BDF-2”所在的恒星与行星……
远处的冷杉树林,一声悠扬的狼叫声传来,于是那片冷杉树林间,仿佛有黑影在窜动……
夜,俱寂。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擦去,而我自身仿佛只身在这个空无一物的宇宙中漂浮、思考……
头顶的恒星仿佛凝固了,连空气都是冷的,像是这毫不给人以虚拟感的虚拟机内模拟出的一切氢原子氦原子,都停下来,失去了活动……
一切停下来,而天地间的万物,都将交予这个沉浸在无边森林中的少年,去思考。
某种原因,或许是周围世界太安静了,或许是我的思维能力已经超越了服务器最大计算值,“咔嚓”轻声,周围的一切、可触摸的与不可触摸的,瞬间消失了,化身为像是下了基岩、来到虚空时,四周的一切。
我看着眼前的事物突然消失,猛地一愣,大脑内活跃而复杂的思绪立即停下来,然后万物皆空的场景也在那一瞬停止了。
可怕。
“各位,各位,”服主的声音适时候吹到耳根,“刚刚服务器发生了一些故障,导致那半秒的时间内物体消失,目前服务器已恢复,一切储物箱内物品正在归还中,请大家稍安勿躁……”
可怕!
我拍拍自己后背,发现早已冷汗淋漓。刚才自己这是怎么了?仅凭一己之思,居然能够卡爆这个服务器?不是最大计算量太弱了就是服务器要统一储存思想,要么就是刚才的思想太剧烈了……
WTF!我刚刚怎么不继续想下去?!不然就能卡爆服务器,退出了!
我突然觉悟过来,懊悔地捶打着自己的身子。此刻,我真想向天大喊一声:我操---
就当要付诸实践时,服主的声音再次响起,“嗨,不错嘛,刚才再来3MB就爆了,可惜啊……”
次奥!我在心里骂道。
“对了关于哪个文明……你尽管去吧。放心,不会有事的。”他说,“that-is-OK。”
服主说完,匆匆断掉联系。而后他转身面对石英墙壁,心中默念“退出”,一个个纵横有序却又长短不一的银色方块映射到墙壁上。
他走上前,按下最顶上的那个横跨下面两个按钮的按键,一刹那后,末影粒子从无到有再到浓厚,仅用了半秒;而那个身影,自末影粒子消失前,就在紫色的缠绕中,愕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