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子就这么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之中,那东京还有我存在下去的意义吗。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我拿出手机买了一张第二天下午从东京飞往西安的单程机票。这也许是我短暂的人生中,做过最果断的一次决定。正如张齐说的那样,回国是需要一个契机,这也许就是那个所谓的契机,我也做到了如张齐那般洒脱。
回家,回到那片我成长的土地,回到那片我最熟悉的土地。我在东京的存在的意义已经随着良子的香消玉殒而荡然无存。也许这就是命运在召唤我回到家乡,回到亲人的身边。之前,我一直在等待一个回国的契机,看来现在上帝给了我一个十分充分的理由回国。
午夜时分,我一个人漫步在东京街头,从新宿晃晃悠悠地走了四十分钟左右,来到高田马场。
我初来日本,就读于高田马场的一所语言学校,度过了将近两年的时光。在日本的第一份正式工作也是在这里,况且这里也是我与良子相识的地方,叫我如何不怀念。
我在母校旁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罐啤酒,边走边喝,走到车站附近,我在与良子相识的补习学校楼下。倚靠在栏杆上,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看着烟雾慢慢的消散。我多想对良子的思念也可以如烟雾般逐渐消逝。
喝光啤酒,空酒罐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在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钻进车里。
回到家中,收拾着行李。就这么走了,行李箱中许多东西是我初来日本的时候就带着的,跟了我也有些年头,陪我度过了这惨淡的留学生涯,现在还是这样带走,一成不变。眼泪悄悄从眼眶中溢出,我摘下阳台悬挂的紫风铃,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一个包装盒中,并把电脑、手机充电器之类随身携带的物件和紫风铃一并放入我的背包里。
行李收拾完,我瘫倒在床上,用手机放了一首故乡的云,然后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去想,唯有泪两行。
......
太阳是不会因为我的离去而停止工作的,它还是如千万年一样从东方升起,这样周而复始。早晨,我简单做了一份煎蛋,吃完,便给工作的补习学校拨过去电话,谈论辞职的事情。校长责备了我许久,大致是怪我不没有责任感,要辞职也得起码半个月之前就申请,这么突如其来的辞职也让学校无法在短时间内安排一个值得信赖的补习老师来顶替我。我只是匆匆说了三遍抱歉,便挂断了电话。
之后我便带着行装,准备离开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国度。
在京成线电车上,望着窗外的景色。曾经我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正是坐着这样的电车来到东京,现在的我已经成长为一个自认为还算成熟的男人。在这个国家,这座城市,我得到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一切就这么结束了,或许我将永远不会回到这里,但这里是我的青春,是我人生日记中不可抹去的一页,我将会永远铭记这里。
在成田机场的候机大厅,广播叫了我三遍,我缓缓才登机。因此我也是最后一个登机的人。这并不是我耳朵不好使的缘故,而是迟迟不敢登上飞机,生怕登上了飞机就真的告别了这片我如此熟悉的土地。我也曾一度想放弃登机,却还是在广播的再三催促下,登上了飞机,离开了这个承载了我无数回忆的国度。别了,东京。别了,青春。
离开的日子是2012年3月5日。也正是俄罗斯总统大选落定的的那一天,无疑是普京赢得总统大选。
由于当时东京没有直飞西安的航班,我便选择了在北京转机。在北京停留一晚去见识一下祖国的首都,也可以去看看高中毕业就去北京打工的老友许智辉。
许智辉,我们都叫他辉子。同张齐一样,也是我们院儿的孩子,和我从幼儿园开始就是挚友,一直到高中毕业,我来到了日本,而他去了北京。他小时候很是调皮,大学落榜,便偷了家里一千元钱,独自来到首都北京发展,也就是当了一个北漂。这么多年不见了也真是想他,趁着飞机广播还没提示手机要关机,我便给他QQ发了消息,告诉他我的航班号和航班到达的时间,让他来北京首都机场接我,然后邀他一起去吃顿烤鸭。
毕竟这么多年不见的朋友我也对他能来机场接我不报有什么幻想,甚至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北京城。
三个多小时后,飞机缓缓降落在北京首都机场。下了飞机看见熟悉的中国字,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阔别许久的祖国,我回来了。入境后取完行李,走出闸门,便看到辉子的身影。
我走向辉子,张开手臂,拥抱了他。“在北京这几年可好”我说。
“还过的去”辉子说。
“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来接我了,我真没抱希望你会来。不过你这京腔先在也真是忒地道了”我学着辉子的语气说。
“这么些年了,不自觉口音就变这味儿了。您默哥都言语了,我哪能不来接您呢。”辉子接过我的行李,接着说:“走吧,先找个地方吃点吧,我请客。”
“得,那我今天可得好好吃你一顿了。”
在机场的停车场我坐上辉子的本田思域汽车。
“呦,车不错。带了一千块钱跑来北京,现在买车了啊。”
辉子递给我一支中南海香烟,自己也点上一支,说:“去年买的,在北京混,起码行头得配齐了啊。”
辉子的话让我想到了方舟,他回国也有几个月了,我还没有他一点音讯。方舟也是如此,他们都是走到哪里都不能丢了面子的人。
在车上,我同辉子闲聊着,也就是聊聊各自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之类无关痛痒的话。与老友聊天的时间也是如此短暂,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好像只过了十分钟。
车停在前门附近的一个小胡同,辉子领我走进一家不仔细看都看不到招牌的小店。
“不是吃烤鸭吗?这是什么。”
“你们这些不懂北京的人只知道北京有烤鸭,吃烤鸭也只知道全聚德。其实味道和你在西安吃也差不离。可是爆肚还有炒肝你在西安可就吃不出味道了。这家店你别看门脸小,这可是百年老店了,大清朝同治年,这家店就在这儿了。味道百年都没变,忒地道,价钱也不贵。”
走进店里,大小和日本普通的料理店差不多大,装修不能用古色古香来形容,只能用陈旧来概括。食客们也都翘着二郎腿,喝着酒,甚至把擦过鼻涕的纸巾扔在地上。这和东京可完全不是一副光景,甚至是两个世界。
想想也真是奇妙,三个小时的时间,仿佛时光竟倒退了三十年。
辉子好似是看穿了我心中所想,拉我坐了下来说:“这才叫老北京,您知道吗?这家店里的碗盘都是官窑,有年头了。在这儿吃饭不拘束,舒服。不像去什么所谓的‘广场’吃饭,连烟都不让吸。”
听完辉子这么说,我也只好吸着烟,等辉子点上一桌美味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