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寒离开之后，莫昭德唤上早已在屋外等候的含烟，缓缓走向还未结束的寿宴。
莫仁峰见到翩翩走来的莫昭德，好奇地问道：“三妹，你和五殿下说什么了，他似乎很高兴啊。”
莫昭德淡笑道：“没什么，只是说了一些合他胃口的话而已。”
莫仁峰看向含烟，含烟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莫仁峰就纳闷儿了，他的三妹妹怎么越来越高深莫测了，五皇子那么孤傲冷漠的人居然挂着一丝笑容，看来三妹妹的口才越来越好了啊。
“二哥，现在那些小姐们都在干什么呢？”莫昭德打乱莫仁峰的思绪问道。
莫仁峰果然没再多想，顺着莫昭德的问题回答道：“还能干什么，总不是唱啊跳的哄祖母开心。还有一堆公子在看，就像相亲似的。”
莫昭德微微扬眉，问道：“大姐可已经表演完了？”
莫仁峰想了想说：“好像没有吧。我没注意。她有啥好看的，不就是脸好看吗？”
“那司马滢呢？”莫昭德又问道，她对司马滢的印象还挺好的，想起她了便随口问问。
莫仁峰立刻回答道：“没有，她没有表演。”
“那我们去看看热闹如何？”莫昭德提议道。但心里却有些想笑，她的二哥从来对姑娘不敏感，在武场上就感觉二哥看司马滢的眼神不一般，如今就是随口问问，他居然还真关注她了。看来二哥的春天也要来咯。
“三妹你笑啥？”莫仁峰看到莫昭德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不禁问道。
“二哥，我在想大姐那么漂亮的姑娘你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莫昭德难得问这种不着边际的问题。
莫仁峰想了想，挠挠头说：“不知道。”他虽然口中答个不知道，脑海里却冒出了司马滢武场上活泼可爱的身影，不由得脸色微红。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地偷瞄了莫昭德一眼，还好，他的三妹没有看他。
莫昭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不动声色地落座在女宾席和男宾席的最后面，看着闺阁小姐们的表演。
这些小姐在闺阁中苦练了各种琴技舞技，拿到台面上来看，其实还是很好看的。
有的吹笛，有的抚琴，有的起舞，有的唱曲……莫昭德没有看到前面那些已经表演过的节目，但是刚好在她过来的时候，她的大姐表演完毕。
刚刚跳完雨燕凌空的莫仪淑脸上浮起潮红，胸脯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她苦练此舞已经两年了，就是为了能在太子面前表演一番的。
果不其然，公子哥们连连叫好，太子的双眼也是离不开这绝色倾城的美人了。
莫仪淑心里其实还是更喜欢长相俊美非凡的四皇子慕谨寒的，但是大夫人从小告诉她，她未来是要成为太子妃的，所以她今日才会如此盛装地表演。她想要给太子留下深刻印象，必须要艳压群芳。如她所料，赢得了前所未有的掌声。
一位公子哥儿看到娇俏可爱的司马滢在和一名小姐说话，他打趣道：“京兆尹司马大人的女儿司马小姐还没有表演吧，能否也献上一个才艺供大家瞧瞧呢？”
司马滢微笑道：“小女子才疏学浅，看到各位千金小姐技艺如此高超精湛，若是我再表演出来，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那公子依旧不肯罢休，厚着脸皮说道：“大家只是闹着玩儿，司马小姐是皇城有名的才女，怎么可能没有一些出色的技艺呢？”
其他公子也开始起哄，场面好不热闹。
司马滢早已知道自己的名声在外，本不想这样招摇过市，但又有这么多人起哄，于情于理都不能再拒绝了。可她的长处不是琴舞方面的，而是协助京兆尹司马严查案。她深知自己的琴技和舞技算不上这些小姐中最好的，她还是有些担心会丢了脸面。
听着那么多人叫她，司马滢几乎都要点头了，忽然看到身后坐着莫昭德，便小声问道：“昭德，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啊？”
莫昭德想了想，若是不同意，等会儿自己便是单独上台，若是同意，自己的琴技舞技肯定在她之下，所以同意还是不同意呢？她有些后悔过来了，但因为她需要给自己正名，她必须要在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家面前表现出自己的风采。
“昭德，我们一起去，你选一个才艺，我跟着你一起就好。”司马滢已经让了很多步了。
“好，我们弹琴。”莫昭德点头答应道。她平时经常去涵枫院听三姨娘弹琴，自己也跟着三姨娘学了不少，虽说不是精通吧，但至少可以应付一下这种场合的。
司马滢站起来，大方地对大家说：“诸位，不才邀请了一位伙伴一同表演，这位伙伴便是莫家三小姐莫昭德。”
莫昭德淡淡一笑，也站起身，大方得体地向众人颔首示意。
“这个莫府三小姐不是个傻子吗，如今看起来倒是落落大方的姑娘。”众夫人窃窃私语道。
而那些千金小姐和公子哥们早已在武场上见过莫昭德的伶俐，同自己的母亲稍作解释后，便安静下来，心中甚至有些期待这个被莫府雪藏了十六年的姑娘到底深藏不露些什么。
在台下，莫昭德对司马滢说：“司马小姐，想要出众就要走不寻常的路，你可有兴趣听我一句？”
司马滢正想着弹什么曲子，听到莫昭德似乎有好办法，急忙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好，你说说看。”
“咱们对琴。”莫昭德嘴角上扬。
“听上去很有意思，怎么个说法？”司马滢一边调试琴弦，一边问道。
莫昭德眸光闪烁，看着司马滢说道：“咱们不弹完整的曲子，只弹心中所想，可以用一首曲中的一句或一段来表达出自己的感受便好。咱们就像是互相对话一样，这个人说话另一个人听，另一个人说话这个人听，有促膝长谈的委婉，有谈天论地的豪迈，也可以是你争我吵的激昂。咱们将情绪融入琴中，闭着眼睛，只弹出自己的想法与感受，以琴声代替话语，进行一次琴与琴之间的交流，如何？”
司马滢听后十分有兴趣，但她还是有些担忧地问道：“万一别人觉得我们是瞎弹一气怎么办？”
莫昭德淡笑道：“我们之间的交流，他们听着就好。如果司马小姐觉得此种方法行不通，那我们就规规矩矩地合奏。”
司马滢想了想，目光从地上移向莫昭德的黑眸中，她点头道：“我听你的，咱们斗琴，大不了一起被人嘲笑便是，哈哈。”她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
莫昭德也跟着一起笑出来。
不久，二人走上表演的空地，分别坐到了自己的琴前。
司马滢首先轻轻挑起琴弦，一声细微的琴音发出来，似乎是在询问：“昭德，我们开始吧？”
“好，我们开始！”莫昭德回以一声肯定的音。
“你看，这院子里的桃花开了，还真是香气迷人呢。”一阵舒缓优美的音乐响起。
“是啊，春天已经来了，燕子也回来了。”莫昭德一拢一拨，回应以同样柔和轻快的音调。
“你知道吗，你是我第一个如此感兴趣的姑娘。”司马滢纤手晃动。
“彼此彼此，你也是第一个愿意接近我的姑娘。”莫昭德回敬。
“如果你真的能够听懂我的琴声，那么你这个朋友我一定真心结交。”司马滢想着。
“你是在问我听不听得懂你的琴声吗？你是在试探我？我觉得我听懂了，我们以后会成为朋友的。”莫昭德脸上浮出一丝淡笑。
几句琴声已经过去，台下的人似乎听不出她们在弹什么。
“大哥，她们在干什么？”司马逸偏过头小声问道。
司马蓟仔细听着，想了想，说：“似乎没有弹曲子，像是在互相交流着，你听，小妹的琴声带着试探的意味，而莫小姐的琴声则是顺着小妹的琴声接下去，像是在回答小妹的问题。”
“两人是在以琴带句，用琴声进行灵魂上的交流？”司马逸再仔细听听，好像还真像司马蓟说的那么回事儿，“她们俩还真是一个高山一个流水，知音难觅啊。”
“昭德，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天高任鸟飞，海深凭鱼跃。不求仅仅做一个闺阁小姐，我还要云游四方，登最雄伟的山，饮最甘甜的泉，骑最桀骜的马，赏最美丽的花。”莫昭德的琴声开始变得不羁，但随即画风一转，又开始了陈述，“但如今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所能做的也只有打理好府上的事物。我的父亲对我很好，我必定会竭尽全力去支持我父亲的一切。司马小姐，你呢？”
司马滢微微一笑，素手晃动，一段音乐倾泻而出：“我本就不喜欢安安分分地做一个大家闺秀，人生在世，若是不能活出自己的风采，岂不白在这世上走一遭？约三两好友，共游天下，时而奏高山流水，时而品诗词歌赋，时而策马奔腾，时而乘扁舟破浪。我的理想没有昭德那样受到亲人影响，父亲母亲和哥哥们都会尊重我的决定，若是有一日我邀你共游，你可莫要推辞。”
“昭德可无法保证有那份闲情雅致，若是有，定不负所邀。不过今日咱们都来弹个尽兴，一起合奏一曲放纵不羁的《酒狂》如何？”莫昭德提出建议。
“好。”司马滢纤手信弹，一串欢快又带些醉意的音符落入众人耳中。
莫昭德立刻跟上节拍，和着司马滢的琴声开始奏起《酒狂》。
这一曲《酒狂》听上去不像是一名醉翁趁醉抚琴，倒像是两名知己好友聊得尽兴时，用一曲自由放纵的音乐来表现此时心中的快意。以琴声带酒意，弹者自醉，听者皆醉。
曲终，两人素手当心一划，裂帛般的声音这才将众人从醉意中拉回现实。
“弹得好！”那一名要求司马滢表演的公子首先站起来拍手叫好。
如梦初醒的众人被这样一吵，如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全场无一不为她们拍手叫好。
司马滢并没有将莫昭德的主意埋在心里，而是对众人说道：“诸位，今日这对琴的主意还是昭德想出来的，我只是一个实施的人罢了。所以我觉得莫三小姐应该得到更多的掌声，不是吗？”
“原来这种新奇独特的弹琴方法是莫三小姐想出来的，真是一个聪慧的姑娘啊。”一位公子感叹道。
“是啊，看来皇城里对于她的传闻已经不攻自破了。”另一位公子说道。
莫老夫人在台下笑得十分满意，她没想到这种新意是莫昭德想到的。原先以为司马滢找莫昭德可能会将莫昭德牢牢压制住，结果二人的琴技不相上下，莫昭德还由于提出的这个对琴让人更加青睐有加。不错不错，看来以后莫府又要出一个才女了。
“娘，您看祖母的眼神，对莫昭德如此刮目相看。话说那莫昭德怎么变化如此之大？先是给我们下马威，然后又在这次宴会上大出风头，实在是狡猾之极。”莫仪淑咬牙切齿地说。
大夫人冷哼一声：“哼，那个贱人现在就高兴着吧，过不了多久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仪淑，你今日做的很好，刚刚太子的目光可是一刻都没有离开你呢。”
莫仪淑脸颊微红：“娘，您又拿我寻开心了。”
大夫人慈爱地摸着莫仪淑的手，目光却十分狠厉地看着台上万众瞩目的莫昭德。
“三姐好棒啊！”莫仪婷对莫仁轩感叹道，“我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弹琴的呢。”
莫仁轩皱着眉头嘴上不说话，其实心里还是对莫昭德有了三分佩服。不过他如此心高气傲，还是没有准备把莫昭德归入他想要结交的人之内。
这个莫昭德好像很有意思啊。慕琏寒细细打量着不远处的莫昭德。如此聪明的女子，我必定要将她拿下。
“这个莫姐姐好厉害啊，还有那个司马姐姐，我觉得她们弹的琴是这些姐姐中最好听。”慕星寒对身后的两个哥哥说。
慕清寒温和地笑着点头附和，慕凌寒则是淡笑着摇着折扇没有说话。
从台上下来，莫昭德没有再进入观众席中，而是找了条僻静的小路回到自己的栖桐院里。她今日的风头已经出的很多了，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含烟，让黎叔做点吃食吧。”莫昭德坐到院里的石台前，边晒太阳边伸着懒腰吩咐道。
含烟肚子饿极了，从早晨到现在她几乎没有吃过东西，现在听到莫昭德终于说要准备吃饭了，高兴地一溜烟跑到院角的厨房里跟做饭的黎叔通报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