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
往常时日,此时不说繁星满天,也是落霞孤鹜,夕阳西下。
可在夏天,现在仍是烈日炎炎,晒得那些还在忙碌的丫环,仆人是叫苦不迭。
双手托着盛放药膳的木盘,走在后山和前院相连的必经之路的张三贵,被硕大的太阳晒得也是心烦意乱。
要不是马烈特意嘱咐,而且又事关重大,他怎会亲自出来送药膳,直接吩咐丁易这个嘴甜的狗崽子跑腿送了。
不过要是张三贵知道,丁易现在正气急败坏,一字一句的骂自己是王八,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鼻尖开始冒出麦粒大小的汗珠,本就肥腻的脸庞汗渍一片,举着托盘的手臂逐渐发麻。
“这该死的鬼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张三贵在心里抱怨道,不得不运转起自己薄弱的阴寒内力抵抗外来的灼热,毕竟这里距离马烈的府邸还有小半个时辰路程。
血狼帮被血千狼依稀规划分为两大区域,一片区域建在血狼山体上,藏经阁和训练武场都在山上。
另一区域依附血狼山山势,在山前修筑了大量石泥建筑,依托地势易守难攻,乃是决策中枢之地,也是帮中高层的起居之所。
张三贵在平坦空旷的小路上,饱受烈日的摧残,终于在一刻钟后,进入到了亭台交错,屋脊相连的前山建筑群边。
房屋映衬下,没了阳光的袭扰,张三贵在阴凉屋影下,不禁松了口气。七拐八绕,就来到了一座精美宏大的府衙。
铜钉玄门前,站着两个身穿灰色杂役制服的下人,张三贵挤了挤小三角眼,笑着打声招呼,说明来意。因为他来往多了,灰衣下人随意打量过后,就让开了道路。
“马帮主,三贵给您送黄芹草药膳来了”张三贵穿过大门,没作停留,直奔中央的马烈书房,而后躬身呼唤道。
“呵呵,原来是张管事,快进来吧”屋门紧闭的书房里,传来了马烈低沉的声音。
“咯吱~”
张三贵闻言,右手托着木盘,左手轻轻推开黑松大门,闪身而进。
“大人,您今天叫我来送药膳,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进屋后的张三贵,一改往日的轻浮混吝,神色严肃的问道,把盛着马烈点名要喝的药膳的木盘随意一放,仿佛无足轻重。
“赵清风和刘冰二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估计是失手被杀了。”
身穿紫色绣金花纹的马烈,倚靠在太师椅背上,垂下头颅,满脸凝重。
张三贵听到赵、刘二人可能身亡,当即一个激灵,脑门儿上顿时生出冷汗一片:照这么说,不但控制黄天的计划失败,咱们的身份也可能暴露了!
“不,若是血千狼和大长老知道我和铁岳门沆瀣一气,我不可能还安然无恙,你也早就身首异处了”
马烈摇了摇头,否定了张三贵的看法,“况且,赵清风和刘冰服用食脑丸多时,只要他们敢背叛我的,脑虫就会把他们二人的脑浆吃空。”
为了完全让赵清风和刘冰二人臣服与他,马烈可是不惜血本,付出两枚脑虫丸的沉重代价。
原本他打算通过控制黄天,从而得到那部让他朝思暮想的《一元诀》。
如今看来,不但神功秘籍泡汤了,还损失了三枚无比珍贵的脑虫丸,这让血狼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他,也是肉疼不已。
“你妹妹在大长老那里,有什么《一元诀》的消息没有?”
马烈话锋一转,打听起大长老那边的事,希望能得到一些好消息。
张三贵苦笑一声,道:大长老这人是血千狼的死忠,做起事滴水不漏,哪里会泄密。我那妹子嫁过去多年,依然毫无收获,只是知道大长老最近好像要有什么大动作……
大动作?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张三贵的苦笑抱怨之言,引起了马烈的深思。
“铁岳门的铁寒上人,最近打算闭关修炼,以作突破的最后准备,难道……难道帮主改变固守政策,而是趁其不备,险用奇兵?”马烈深思之下,是又惊又怕!
马烈沉吟许久,开口道“三贵,你立即出面通知铁岳门注意埋伏,让铁寒上人多加小心,千万不要着了血千狼的道儿。”
张三贵领命,留下药膳,拿起木盘出门,房间里又剩下了马烈一人。
“你们别怪我无情无义,要怪就怪帮主宝座只有一个!《一元诀》也注定属于我马烈!”
………………
夜幕降临,血狼帮前院灯火辉煌,五步一人,十步一哨。值班的帮众一字长蛇,流动巡逻,为气氛肃杀的前院增添了几分活气。
相比之下,丁易的灶房小屋里透出的烛光显得窘迫许多,远远望去,只有一小亮光点缀整片平阔大地。
“梅姐,尝尝我刚打的野兔,味道好极了!还有这个野菜……”丁易捧着盛满米饭的旧瓷碗,大快朵颐的跟坐在对面的梅姐介绍着。
“丁易,你最近的饭量……好像越来越大了”
梅姐眼看着丁易第四碗米饭已经告罄见底,桌上的菜肴也已经消灭了大半,不禁目定口呆,要知道那足有三个成人的量。
“唔……有吗?或许正是我长身体的时候,所以饭量增了吧。”正在和野兔后腿作殊死斗争的丁易,嘴里嚼着兔肉含糊答应着。
其实不用梅姐提醒,丁易早就意识到自己的食量的确与日俱增。自己思前想后,猜测应该是修炼《火云经》小成的缘故,就像是那些武功有成的孔武汉子,虽然力大如牛,食量也是如牛。
总之有进就有出,不然那些力气哪里来得?
丁易不愿让梅姐在自己惊人食量的问题上多作停留,连忙转移话题道:梅姐,你今天两天都在忙什么呀?整天都见不到人影!
“我啊……”梅姐听到丁易的询问,娇躯一震,眉目也多了几分倦色,但还是语言欢快的说:“管绣制杂事的钱大娘,接了几笔绣活儿,人手不够,让我去帮了两天忙。”
“钱大娘?”丁易嘀咕了几下,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尖嘴猴腮,神情刻薄的中年妇女的形象。
钱大娘是帮里管帮众绣制衣品,针头线脑的头头,算不上正经执事,只能说是有点小权的下人头目罢了。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县官不如现管。这钱大娘在寻常杂役丫鬟面前,还就是天王老子一般的人物。
而且这钱大娘人如其名,视财如命,私下老是偷偷接点外面的绣工私活儿,赚点油水。但因为其极善察颜观色,又经常打点上下,日子倒是过得顺风顺水,只是苦了手底下的绣娘和丫鬟了,每天还有辛苦完成额外的任务。
但丁易没想到这钱大娘的买卖是越干越大,私活越接越多,自己的人手不够用,居然敢打起了梅姐的主意。
“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姓钱的胆敢把手伸到梅姐这里,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丁易在心里恶狠狠的想到,直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找那钱大娘臭骂一顿。不过转念一想,虽然自己不怵她,但也没资格管制处罚她,要是撕破脸,那厮记仇,回头憋着给梅姐穿小鞋,可就更棘手了……
就在丁易苦于无法收拾敲打钱大娘之际,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个人影。
“哎呀!我这么把这尊大神给忘脑后边了!请他出面,别说敲打钱大娘,就是当众鞭打也不是难事啊!”
丁易一拍大腿,心里暗骂自己糊涂,守着金山啃馊窝头,把黄天忘到一边。
如今形势,明眼人都看得出,黄天前途无量,未来哪怕不是帮主,也是一方霸主。
不说丁易对黄天有救命之恩,就冲他们二人平日的交情,请他出面帮忙,也是手拿把攥的事。
有了主意的丁易,对有些愁眉苦脸的梅姐一说,后者当即也是眉头渐展,喜笑颜开,连称靠谱。
丁易默默的含笑看着精神大振,食欲大增的梅姐,鼻头猛地一酸:梅姐,丁易恐怕是不能陪你多久了。不过你放心,我离开血狼帮前,一定会恳求黄天好好照顾你,让他把救命之恩报到你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