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青州出盛景。
从青州府往四边蔓延,四方城门打开,宽阔的大道连接着青州大大小小的集市丶村庄,青石板打底,碎石子填充缝隙。道路平整,行驶安稳。主干道上行人和装满货物的马车络绎不绝,至此也衍生了许许多多为此服务的行业,例如官府开办的驿站,路边歇脚的茶水摊子,时常更有招揽行人的小二吼上一嗓子,算是青州淳朴的民间风调。
青州府四百八十县,不规则散落在青州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从青州府往北,地势便越陡峭,山路便越难行,青州府所治之县便越少,而且更有一座连亘无边的山脉拦在前面,名曰莽山,其山脉不知绵延几千里也,人迹罕至,神秘凶险。
莽山深处有一处瀑布,壁立千仞,明悬高挂,日积月累的冲刷,使得瀑布下面出现一个深潭,深潭幽深刺骨,一眼见不到低。瀑布正对面的山脊上,露出一块光滑的石头,石头上面坐着一男子,一小孩,还有一只鹰。
男子,是中年男子,普通脸,浓眉大眼,话不多,看上去静静的。
小孩,是可爱孩子,十四五岁,规规矩矩的坐在中年男子旁边。
鹰,是一只奇怪的鹰,大小跟普通的鹰相差不大,只不过脖子是秃的,眼睛是瞎的,翅膀有一只也有一个伤口,更像是一只秃鹫。
这里与世隔绝,却并不安静,前方的巨大瀑布发泄着水流的激情,震耳欲聋地倾泻而下,向上看不见源头,云雾在瀑布的上半段游来游去,被冲击而下的激流击散,而又慢吞吞的汇聚。
此水只应天上来。
这里本只有一人,十年前的一次穿透灵魂的枭叫改变了这一切。
一只巨大的黑色老鹰从瀑布的云端呼啸而下,莽山几千里山林野兽争相奔突,飞禽仓皇逃离,咆哮和凄厉的叫声不绝,更有一道神念带着愤怒的火光,从天边呼啸而来,湿润的草地,顿时变得干燥无比,甚至就连瀑布的水流,也被蒸发冒出漫天的白雾。
下方的万兽惊慌,黑色巨鹰不在意,即使是那只脾气暴躁的麒麟,它也不在意,它只是盯着瀑布对面,光滑的石头上面的一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一件长袍着身,上面是繁多的星星,互相之间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片璀璨的星河。
黑色巨鹰看着中年男子,将光球和古剑放在他面前。
光球极为纯粹,像初春早上的露珠,从未沾染过世间的尘埃,上面流转的能量让他为之动容,那不是他所知的任何一种,根本不像是这世界的东西,夹杂着是灿烂的文明和智慧。
他不认识那光球,也不认识光球里面的那个孩子,但是,他认识那把剑。
剑长三尺三,古朴的花纹在剑柄处缠绕,像是生长在古剑上面,剑锋并不锋利,也不绚烂夺人,古朴而厚重。
中年道人接过光球,将光球里面的孩子轻轻抱起,右手隔着孩子身上的衣服,碰到了孩子的身体,望着孩子沉睡的稚嫩笑脸,脸上有些叹息。
“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
······
中年男子是一个道人,常年在这荒无人烟的莽山深处修行,鹰是一只普通的鹰,只不过有些残废,小孩名叫李乘风,已经在这个莽荒森林过了十年。
李乘风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个青年人,普普通通,除了长相没有其它优点,读过十几年书,读到快毕业了辍学去打了职业电竞,当下最火热的游戏---英雄联盟,本想着一种霸气出场秒杀全场,横扫棒子,称霸电竞,可惜天不遂人愿,刚打职业正有点小名气,在一天买早餐的路上空间破碎,穿越到了这个世界,还变成一个五岁的小孩子。
李乘风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身披星袍的中年道人,还有那一只瞎眼秃颈,翅膀受伤的黑鹰。
李乘风性子内向,再加上中年道人不爱说话,老鹰不是一个种类的,日常也就没什么交流,整个十年下来,竟然没说多少话。
道士在这树木参天,凶兽遍地的莽山,自然是修道的,李乘风曾暗暗揣摩这道人是一个绝世高手,绝世高手都爱玩归隐山林,可是这中年道人十年下来所修之道,没有想象的什么御剑飞行,也没见过他施展什么奇妙道法,也没有圈养着什么奇珍瑞兽,只是日复一日的做一件事:打坐。
李乘风从小就跟着中年道人,在起初的好奇和莫名的崇拜,随着时间的流逝,起初的新鲜感也就过去了,也跟着中年道人一起吃饭,睡觉,打坐。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到他每天早上睁开双眼,就要和他一起去干各种各样的活,例如种菜,打猎,日复一日,然后跟着中年道人一起打坐。
习惯成自然,以至于李乘风现在对这件事情就像吃饭喝水,这就是他们在莽山深处的生活。
晨钟暮鼓,雨露风霜,日晒风吹,他们一直在打坐。对着九天而下的瀑布,对着朝阳,对着下方深不见底的深潭,他们在那块大石头上,一如既往。
打坐是很无聊的,什么都不动,到最后李乘风更是不想动,懒得动,人一旦静下来,虽然身体没动,但是思绪在这一刻却格外的活跃,李乘风想到了很多事情,基本上全是以前的事情,小时候上学的心情,爸妈离婚时的恐慌,上学时的快乐,初中和高中的老师,还有一起玩耍的伙伴,还有大学时虚伪的同学和导师。
总之李乘风前世的一生,像一部电影一般,走马观花了一遍,然后当时读的一些书,也像翻篇一样翻了出来,那些年学过的唐诗宋词,散文书籍,老子的,庄子的,现代大家的,都纷至沓来。
可是一些东西并不完全,偶尔知道的是其中的片段,甚至只是一两句话,全篇自己根本没有看过,只是那些话语,现在回想起来却格外的理解。
理解,所以想得多,想得多,理解变越深。到后来,李乘风整个人的心态不在浮躁,人愈发平静,远远望去,跟一旁的中年道人有一种相同的韵味。
莽山深处的瀑布对面,有一颗大树,枝叶参天,树皮却有些松散,李乘风找一块尖尖的石头,剥开树皮,用年历表记下日子,来这里的第一天便是一月一日,每天早晨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刻下一个日期,每年都记为三百六十五天。一日,正当李乘风在刻画今天的日期时,中年道人走了过来。
“过去了多久。”
“五年。”
李乘风耗费了五年,将以前的记忆融汇贯通,理解其中的道理。
“知识可以武装你的头脑,你有什么可以武装你的身体。”
李乘风摇摇头,他没参过军,没当过兵,连刀什么的都很少用,用来也是切菜。
“你会打么?”
“打游戏算吗?”
“只要能打就行。”中年道人没有问他打游戏是什么,只是要求他强化自己。
李乘风第一次感觉不靠谱,中年道人不应该教自己这些么,早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的师傅。可是李乘风早知道,请中年道人教什么东西,他都不会答应,只是要求自己去打坐。
于是剩下的五年,李乘风不断回想着以前打游戏的时光,从第一次接触英雄联盟,到后面路人局称霸,再到打职业,里面的英雄,技能,全都变得鲜活起来。
对于世间的其他孩子来说,这样的生活实在是不可接受,小时候正是贪玩的年纪,哪怕是坐着也会乱动,好在李乘风心理年龄早已经成熟,又见过了现代社会的世态,人情冷暖,也不觉得枯燥乏味,就这样日复一日的打坐,十年便如一日。